畢竟老天平白塞給我那麼多記憶,不是讓我來看著大宋滅亡的。畫滿標滿北元兵馬的地圖,文天祥如是想。
但文天祥沒有把握,自己的好運氣能維持多久。事後分析,無論邵武保衛戰,還是泉州誘敵戰,做得都是一鍋夾生飯。如果不是關鍵時刻,有意想不到得外力介入,單憑破虜軍製訂的作戰計劃,隨時都有被敵人翻盤的可能。
經過戰爭磨煉,破虜軍底層軍官素質在提高,參謀們策劃戰役的水平在提高,領兵將領的綜合能力在提高,但是,還沒有人提高到可以與張弘範、李恒、達春等絕代名將爭雄的高度。破虜軍中,張唐、鄒洬不行,文天祥自己也不行。行朝那邊,張世傑更不是張弘範的對手,非但張世傑,南北各地,所有跟張弘範交過手的武將,都沒在他手下討得過便宜。
而眼下,這個有百勝將軍之威名的張弘範,橫掃江南無敵手的呂師夔全來了,他們的戰旗就豎在廣東南路和福建路交界處。隨時都有可能向其中一個方向發動出人意料的一擊。
文天祥皺著眉頭,反複在鋪著大幅布地圖的桌案前踱步。說實話,他心裏有一點點兒虛,但又不能表現在臉上。此刻,所有人都在看著他,等著他的決斷。如果他稍微表現出那麼一點點軟弱,大夥的信心都會受到巨大打擊,對整個戰局,都會帶來不利影響。
可辦法在哪呢?
“要不,咱們寫一封奏折給聖上,請兩家兵馬相互策應,協調起來與張弘範周旋!”鄒洬向西南方拱了拱手,低聲建議。
自從聽說文浦山事變的經過後,這位內心深處一直在丞相府和行朝之間徘徊的將軍對朝廷的作為深深的感到了絕望。雖然提起朝廷,表麵上依然不失尊敬,但具體行動上,已經漸漸與原來幾個心向行朝的夥伴疏遠。
“我是說相互配合,不分主輔!”看看文天祥不置可否,鄒洬又道。
文天祥通過重整武將官秩,授發軍銜,和低層將領入夜校輪訓等手段,將破虜軍的指揮權,牢牢握在了自己手裏。鄒洬得了中將軍銜,同時失去了軍隊的實際指揮權。他個人反而因此而倍感輕鬆,除了戰役謀劃和新兵訓練的事情,很少再提朝廷的事。今天不得以提起來,話裏話外也透著謹慎。
“恐怕這回又是朝廷可以不顧咱們,咱們卻不得不顧朝廷狀態!”文天祥用食指關節敲了敲地圖,歎息著說道。
讓素有豪俠之名的鄒鳳叔謹慎成這個樣子,實在非他心裏所願。但不將破虜軍中對朝廷旨意惟命是從的那幾個人邊緣化,福建新政就無法生存。這是一個不得不做的選擇,無論對當事諸人而言,這個過程有多痛苦。
“丞相是怕張將軍擋不住張弘範的一擊麼?”鄒洬愣了一下,試探著問道。
“經過幾個月的整訓,有江淮勁卒的班底,加上咱們提供的手雷、火炮和鋼弩,還有陸秀夫在旁輔佐,張將軍與元軍硬頂一段時間,應該沒有問題!”文天祥用手指,在梅、循、雄、劭四州所在虛畫了一記,憂心忡忡地回答。“可是,怕就怕的是張世傑與人硬頂,他是出了名的善守,這四州之地多山,地勢險要,的確也是個防守的好地方!”
“如果我是張弘範,我就在這四個多山之州,跟張將軍對峙!”參謀曾寰在旁邊插了一句,提起幾個三角形針旗,別在江西南路和廣南東路交界處,代表張弘範的大軍。
“以傾國敵一隅,最好的辦法,也就是與對方硬耗。看誰先被戰爭拖疲憊了,拖出內亂來!”鄒洬點點頭,對曾寰的話表示讚同。
陣而後戰,憑城或據險而守,是大宋武將的傳統作戰方式。用這種戰法,他們曾經成功守住四川數十年不失。一味采用這種戰法,固然與南方士兵體弱,不擅長野戰有關。同時,也在另一個角度上,反映了武將們因循守舊,不思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