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蘇劉義!什麼都好,就是心胸窄了些。張世傑望著心腹愛將的背影,不住搖頭。整軍的想法,在他心中由來已久。先時因為戰事繁忙,沒有落腳之處,所以一直提不上日程來。行朝在崖山落腳後,這個提議在他與陸秀夫的推動下,慢慢開始落到了實處。大宋雖然目前占據了一點兒武器上的優勢,能穩住陣腳。但與擁有天下十分之九的北元相比,畢竟還很弱小,必須把所有力量凝聚在一處。目前這種各打各的,令出多門的狀況是要不得的。必須有人做出犧牲,放棄軍隊的指揮權。

在原來自己麾下的江淮勁勢力最強的時候,張世傑覺得把自己是帶領大宋全部兵馬的最佳人選。而現在,實力最強大的,明顯已經是文天祥部下的破虜軍。這時候提合並的事,江淮軍肯定吃些虧,但張世傑覺得這不重要。把部下並到破虜軍中後,軍隊的補給和軍械會更有保證,有陸秀夫等好朋友從中斡旋,文天祥也不能把江淮係將來完全排除在軍隊外。並且,合兵一處後,自己和陸秀夫等人,也能發揮一定影響力,影響破虜軍的走向,讓這支勁旅,不會成為文天祥的私家軍隊,成為大宋江山的威脅。

關鍵是,破虜和江淮兩軍合並後,那些還擁有私兵的地方豪傑,就再也沒有不交出軍權的理由。他們的存在,是大宋行朝的極大隱患。他們敢為了私利把先帝弄下水,就有膽子加害當今皇帝。

如果在抗元大業蒸蒸日上之機,小皇帝再有閃失,恐怕給大宋的打擊,要比一場戰敗還嚴重。

“轟”、“轟轟”,外邊又零星響了幾炮,陣地上傳來一片歡呼,看樣子,北元士兵又退下去了。張世傑的思路被炮聲打斷,苦笑著搖搖頭。打了一輩子仗,但眼前的戰事,他越看越糊塗。照理說,北元將士不應該就這麼幾招,翻來覆去的用才對。破虜軍送來的火炮威力雖然大,但雨天的已經嚴重影響了火炮的裝填和射擊速度,打不響和炮彈炸不開的事情時有發生。這種好機會,張弘範居然看不出來,難道,他還在等廣南一帶的雨季過去麼?

祥興二年的雨季,來得遲,去得也緩。廣南本來就是濕熱多雨之地,斷斷續續兩個來月的雨下起來,大大小小的江河都漲滿了水。平素溫順的西江咆哮著,夾著上遊衝下來的泥沙,穿州過府,把沿途所有敢阻擋它的一切事物,盡數卷入波濤中。

這種天氣,這種水況,即使本事再大的弄潮兒,也沒膽子去江上惹是生非。所有客船、魚船在河叉裏水流平穩處,懶懶的泊著。水上討生活的船老大們縮進雞毛酒館裏,借兩文錢一大碗的黃酒和誰家娘子養漢子,哪位名士帶綠頭巾等市井傳說,打發無聊且無奈的時光。

“看,船!”有人突然指著江麵喊了一嗓子。

“胡說什麼啊,想下江想瘋了吧!”眾人以哄笑回應,一起回轉頭,看見白茫茫江麵上,幾葉飛舟一閃而過。

“我的天,這種天氣,也有人下江,不要命了!”玩了半輩子船,知道水情深淺的船老大驚訝地喊。匆匆一瞥間,他們看清了江上的帆影,不是一般的民船,而是廣南西路,大宋朝接送官員的驛船。平素裏,這些船是最嬌貴不過的,稍有風雨,就趴在港口裏不出窩。這次,卻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

“能讓人不要命,自然有比命更值錢的差事!休管他,我等且自快活”有人重新沽了一碗酒,懶懶地說道。

“是啊,休管,休管!簾外風雨,關咱屁事!”大夥哄笑著回應。談著天,說著地,沉醉在壺中日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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