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人,這是萬歲欽賜給本督的契丹鐵衛,共五百人。本督撥一半給你。如有不測,這三百人個個可以一擋十,護得大人安全!”

契丹族武士一直有驍勇之名,女真滅遼後,對契丹人頗為忌憚,曾想盡各種辦法控製其族人數量,針對契丹人的,時間長達一個月以上的大屠殺見於史書多次。鐵木真在草原上崛起後,契丹人為了複仇,紛紛趕去投靠,在滅金戰爭中居功至偉。他們強大的戰鬥力引起了蒙古大汗的猜忌。為了分散契丹人的力量,同時也為了拉攏有功之臣,曆代大汗經常把賞賜契丹部曲,作為對武將的一種極高級的獎勵。蒙古將領們也喜歡這些身形遠比蒙古人高大,體魄和蒙古人一樣強壯的戰士,每每以麾下擁有多少契丹侍衛而自誇。範文虎一次拿出三百契丹武士來保護田鳳鳴,的確算得上是大手筆。

“如此,多謝大都督!”田鳳鳴見範文虎的確撥了軍中精銳給自己,膽氣稍壯,低聲道謝,領命,點齊兵馬,殃殃而去。

他是文官,知道自己的真實斤兩,所以也不敢去得太遠。約摸著離開範文虎大營兩裏左右就止步不前,擇了塊地勢稍高的土丘紮了營,把三百契丹武士的營帳,緊緊地護在了自己的中軍帳外圍。

好在那契丹將領鐵雷被人差遣慣了,並不因為田鳳鳴膽小而違抗他的命令。與幾個新附軍將領配合著,把整座大營紮得滴水不漏。看到這種情況,田鳳鳴心中的恐懼又減少了幾分,脊背上不再冒冷汗。吃過晚飯,裝模作樣的巡了一次營,便早早的躲入了自己帥帳中。

此刻細雨已停,四下裏蛙聲如雷。田鳳鳴心想著到了浙東之後,在範文虎這裏受到的種種委屈;想著還要花多少銀子打點,才能買通阿合馬大人,讓他給自己調到一個安穩處上任;想著年少時治國平天下的豪情壯誌和現在仰人鼻息的現實,倦意漸漸上腦。迷迷糊糊睡了不知道多長時候,正夢見自己一路加官進爵,位列三公,封妻蔭子的當口,猛然間聽到有人在耳邊大聲喊道:“田大人,醒醒,敵軍劫營!”

“劫營?”聽到這兩個字,田鳳鳴一躍而起,睡意登時散到了九霄雲外。一邊手忙腳亂地向身上套鎧甲,一邊結結巴巴地問道:“牽,牽本官坐騎,快,敵軍,敵軍,離,離中軍,多遠?”

“大營處傳來火光,敵軍劫了大都督營寨。何去何從,請田大人明示!”契丹武將鐵雷上前一步,躬身回答。

“且待我看!”田鳳鳴聽到敵軍不是針對自己,心中的畏懼立刻被羞愧所取代。推開眾將,大步出帳,舉頭向西看去,隻見白日範文虎紮營處火光熊熊,黑夜裏,也不知道多少人馬在混戰。

“田大人,我等接下來該怎麼辦?”一個新附軍上千戶走到田鳳鳴身後,躬著身子問。

“敵,敵軍來了多少兵馬?”田鳳鳴望著遠處的火光,顫聲問道,不知道該如何決定是好。白天譏笑範文虎消極避戰,待輪到自己頭上,才發現,出戰的決定如此難做。

“末將不知,敵軍未發現我等在此。所以繞過我等,直接劫了範都督的本營。我等是否前去救援,請大人示下!”幾個新附軍將領同聲答道,滿麵真誠。契丹武將鐵雷甚至跳上了馬背,隻待田鳳鳴一聲令下,即率部殺出營門。

遠遠地,傳來了幾聲手雷的爆炸聲。田鳳鳴心裏一哆嗦,眼神不斷向四下飄。土丘下荒蕪了的水田裏,野稻子已經長得像人一樣高。隱隱約約,幾十點藍色的火焰在稻杆間飄蕩,不知道是螢火蟲,還是無人掩埋的腐屍飄出的鬼火。

二裏外,範文虎本營的處的火光越來越亮。滾滾黑煙間,不斷有旗花火箭拖著亮麗的焰尾自天空滑落,那是範文虎發出的,命令諸軍向他靠攏的信號。

“大人,到底怎麼辦,您倒是說句話啊!”穿著新附軍上千戶服色的將領大聲催問。中軍帳外,幾千士卒整好了隊,黑壓壓站了一大片。

幾個低級軍官用眼神相互溝通著,嘴角間,隱隱湧出幾絲帶著嘲諷的笑容。

刹那間,朝廷的恩德、範文虎的傲慢、還有為官的職責,在田鳳鳴心中反複交戰。把心一橫,他飛身跳上戰馬,從腰間抽出寶劍指向蒼穹,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喊道:“範大都督對爾等有恩,危難之時,我等豈能見死不救…….”

所有將領愣了一下,麵孔上浮現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此刻敵暗我明,局勢凶險。眾將火速隨我向北出擊,然後轉道西向,在龍泉溪下遊搭建浮橋,接應範大都督回撤!”

“是,大人!”鐵雷等將領大聲領命,哭笑不得地帶著隊伍“殺”出了營門,避開西側範文虎的大營,向北“殺去”。五千人馬偃旗息鼓,頃刻間,走了個幹幹淨淨。

二裏外,火熊熊地燒著。範文虎的帥旗在火光中轟然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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