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崔得誌就幹過一次這樣的尷尬事兒,駕船追趕出一百多裏把一艘走私船繩之於法。結果,回港後才知道人家背後的靠山自己根本惹不起,被上司數落了一頓不說,還捎帶著搭進了半年俸祿彌補走私商人的損失。自那之後,水師官兵見了走私船都想躲著走。

誰知道背後站著什麼人,老子管這些事情幹什麼。崔得誌悶悶不樂地想。但不去追,這些走私商人也太囂張了些,居然大搖大擺在水師麵前轉,這不是成心欺負人麼?

就在他遲疑的瞬間,戰艦快速靠近了港口。一艘、兩艘、三艘,更多,足足二十幾,後邊還陸續有帆影出現。“不對,這不是走私船!”崔得誌敏銳地感覺到了危險的臨近,走私船通常是獨行,最多兩三隻一夥,高麗任何一個走私船隊都達不到如此大規模。

“敵襲”!崔得誌扯著嗓子大喝道,“敵襲,快拿武器,準備弩炮,敵襲!大宋艦隊來了!”

沒有人相信他的話,了望塔下,士兵們茫然地向海麵張望,視線被密密麻麻的桅杆所阻擋,他們根本看不見什麼。港口中的水兵更是悠閑,有人居然扯著嗓子問道:“在哪啊,宋人,宋人遠著呢吧!”

“老崔,你不是睡覺睡迷糊了吧,敵人,咱大元哪裏會有敵人!”有高麗士兵很“自覺”地把自己劃分為大元帝國的一分子,笑著打趣。跟在大元身後,雖然國王都是人家的傀儡,但是在弱小者麵前,可以趾高氣揚地抖威風。至於這威風到底是高麗的還是大元的,弄那麼清楚幹什麼?犯得著麼?

“敵襲!各就各位,不聽命令者,殺無赦!”崔得誌又喊了一聲,從了望塔中探出頭來,一箭射向距離了望塔最近那艘船的首艛。甲板上的水勇被崔將軍的舉動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扔下早餐,衣服,向平素訓練的崗位上跑去。

幾艘船不情願地解開纜繩,升起木帆,向港外晃蕩。大多數戰艦卻亂做一團,昨天訓練結束,很多戰艦的主官都上岸就寢去了,他們不在,士兵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行動。

敵艦已經可以清晰地被大元和高麗水兵們看清楚了。是宋人,傳說中的宋人,從他們整潔的船犯和威武的戰旗上,大夥能分辨出與高麗水師的差別。很多人都動了起來,亂七八糟地做著自己認為最正確的反應。有人快速上馬,將消息向最高長官那裏送,也有人四下張望,尋找可以藏身的地點。

幾個漢人工匠望著遠方熟悉而陌生的“宋”字,低下頭,快速向最近的藏身處跑去。大宋水師來了,很多人以低微的聲音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

大宋水師來拯救咱們了,工匠們躲藏著,心中隱隱湧現些許期待。

岸邊上,幾個千戶模樣的蒙古將領督促著士兵向港口兩側土丘跑去,防衛設施都在高處,大夥必須趕在敵人殺到門口之前趕到。幾個動作相對敏捷的士兵跑上了炮台,七手八腳解開炮衣,把從來沒使用過的銅炮推上炮位。揀來石頭砸開火藥箱子,用手捧著將黑色的藥粉一把把裝進炮口。

“到底裝多少合適啊!”有人帶著哭腔問道。黑色的火藥順著手指縫隙流沙般落了滿地。

“箱子上不是有字麼,要看敵人多遠!”有明白人答話。

“我不認識啊,不是漢字!”裝藥者繼續哭道。為了顯示蒙古人的高明,宮廷秘密製造的火藥在包裝箱子上都寫上了方塊蒙古字,那東西,一般人不認識。

“按訓練時的口訣,裝藥六斤半!你們這些該殺的笨蛋!”終於過來個明白將領,氣急敗壞地命令。

“敵人多遠啊,這麼快,是兩千步還是一千步啊!”裝藥者被罵得楞了楞,繼續焦急地喊。

火炮是仿照大宋岸防炮標準造的,用法也是奸細們以生命為代價抄來的。為了保住這個造船基地,大都城的北元官吏們在國內大多數重鎮還沒有火炮的時候,優先運到釜山二十幾門來。

但是,他們忽略的一件事,武器是需要人來用的。百工坊那種落後的製造方法和大元朝兵部原始的管理製度,導致火炮和彈藥的造價極高。平均三十兩銀子一枚的價格,讓守岸的蒙古武將根本不敢給士兵們操練的機會。跑步入位,推炮等臨戰姿勢,士兵們平素操練得雖然步盡心,但是日久生熟。怎麼瞄準,怎麼打才能威脅到對方戰艦,無論對士兵還是軍官,就完全靠運氣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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