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比大元弱得太多,所以跟在大元身後向大宋揮揮拳頭,不算什麼錯。”吃早飯的時候,管軍萬戶林可望向自己的兒子林虎兒如是灌輸。

林家是高麗望族,出過林衍這樣的大英雄,也出過不識時務的“叛逆”。如今,英雄和叛逆都作古了,如何保證家族的興旺的任務,就落在了林可望身上。關於這一點,林可望有一個非常穩妥的打算,那就是依仗大元,威脅但不挑戰大宋。付諸行動就是,在大元官吏麵前,一定要表現出十分地對大宋的痛恨。但在軍事方麵,一定躲得距離福建遠遠的。雖然盤踞在福建的大宋看上去奄奄一息,可隻剩下一口氣的大宋,也足以讓高麗萬劫不複。

所以,對於高麗境內聲勢浩大的伐宋準備,林可望表現出十分積極的支持態度。但對於工匠們在國王暗示下的偷工減料行為,林可望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伐宋輪不到他這個高麗將領來當主攻,反正,船駛離釜山後,就沒有了林家的責任……

“我知道了,依附於強者,借強者的力量攻擊弱者,同時壯大我們自己!”林虎兒孺子可教,舉一反三地總結道。

“乖,孩子!來,吃一塊鹹魚!”林可望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腦袋,表揚道。林家後繼有人啊,就像曆史上的王家、崔家,說不定哪天也有機會登上頂峰呢。內心深處,林可望愜意地想。

突然,天邊傳來一陣悶雷聲,震得餐桌跟著顫了顫。擺在桌角的茶杯應聲而倒,滾了兩圈,徑直落到了地上。

“炮擊!”林可望蹭一下跳了起來,推開驚呆了的妻子兒女,快步躥出了木樓。站在陽台上,他看見昔日熟悉的炮台騰起一團團煙霧,更多的煙霧升起在港口方向,夾著著隱隱的紅光。

這是他經常在噩夢中驚醒的鏡頭,每次醒過來,他身上都淌滿淋漓冷汗,妻子問他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在睡夢裏,林可望總是避而不答。但是,與那些仰仗著北元駐軍就把大宋不放在眼裏的街頭混混不同,林可望知道,向人揮拳頭是需要實力為後盾的。盲目的自大,往往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

“來人,備馬,抬兵器!”林可望大聲喊道。

“備馬,給將軍備馬!”林可望的親兵聲嘶力竭地叫。這不是守港蒙古軍操練打的炮,蒙古人舍不得一下子打這麼多炮彈。答案隻有一個,宋人來了,傳說中的大宋艦隊來了。

可大宋是禮儀之邦啊,怎麼能輕易向他國開啟戰端。邊批鎧甲,林可望邊絕望地想。這不是他熟悉的大宋,他所熟悉的大宋向來不會對外宣戰,即便與比自己弱得多的國家發生矛盾,每每也是主動讓步。

“老爺,您一定要去麼?”林可望的正妻衝出來,拉著馬韁繩問道。兩個側室、三個兒子,同時仰起臉,期待他的回答。

“敵人打到家門口,老爺我有守土之責!”林可望跳上馬背,生氣地回答.“放開韁繩,看好孩子!”

“可那是大元和別人打仗,咱們是高麗人!”林虎兒仰起頭來,衝父親喊道。

高麗人?大元?林可望猶豫了一下,看看港口處高高騰起的黑煙,看看粉雕玉琢般的兒子,再看看暗自垂淚的側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大元和大宋打仗,我殺過去,值得麼?一個聲音在林可望耳邊,大聲問著。大元贏了,對高麗、對林家有好處麼?大宋贏了,對高麗、對林家好處是什麼?他覺得腦袋亂糟糟的,仿佛兩支軍隊,在自己的腦海裏展開的廝殺。

火炮聲越來越密集,硝煙越來越濃。個別炮彈脫離目標,落到了港口邊的建築群中。木質的建築一下子燃燒起來,工匠們拎著僅有的包裹,在火堆間蒼蠅般跑來跑去。哭喊聲穿過硝煙,依稀傳入林可望耳朵。

“傳令,點齊所有步兵,所有弓箭手,去港口外半裏處埋伏,準備迎擊敵軍登陸!”林可望看了看家人,終於做出了“正確”決定。

妻子、側室、孩子和衛兵們都笑了,眼神裏全是佩服。

大宋的火炮再犀利,也打不到岸上半裏之外,老爺選擇的埋伏地點太高明了!

旌旗招展,大隊的高麗士兵從軍營裏衝出來,向“埋伏”地點衝去。準備給登陸的宋軍迎頭痛擊。在他們的精心“配合”下,蒙古人布置在港口周圍的炮位,很快被大宋艦隊清理幹淨。失去了火炮掩護的高麗艦隊如同被剝了殼的雞蛋,任由大宋水師宰割。

守港的蒙古萬戶巴拉根倉試圖調集岸上人馬發動反擊,但看見排著整齊隊伍緩緩而來的高麗軍,再看看在海麵上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他猶豫了。最後隻好接受了林可望扼守港外要道,防備敵軍登陸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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