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快些,快些!你們這些挨刀的家夥!”索力罕用漢語罵道。越來越稠的煙霧讓他心神不寧。今天破虜軍不知道又使用了什麼古怪兵器,造成的煙霧如此濃烈,就像附近山川河流都已經失了火般。山風卷著黑煙四處亂湧,完全遮斷了各軍之間的光線。

“是艾葉、咳咳,枯草,咳咳,還有,還有馬,咳咳,馬糞!將軍,小心敵軍詭計!”有人瘋狂咳嗽著,在索力罕耳邊提醒。

索力罕驚詫地回頭,看見焦友直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濃煙中鑽了過來。山羊胡子被燒掉了半邊,剩下的,焦黃地縮卷在下巴頦上。

“大帥呢,中軍那邊怎麼樣!”索力罕一把拎住焦友直的脖領子,問道。

“大帥,咳咳,大帥讓我來幫你整軍,破虜軍隻是打炮,試探性進攻!”焦友直被煙熏得眼淚橫流,一邊咳嗽,一邊回答。

“整軍,還整個屁!”索力罕用皮鞭指著兵營痛罵,已經小半個時辰了,還沒有一個完整的萬人隊被拉出來。這樣的隊伍與人交戰,甭說破虜軍了,就是一群土匪流寇,也能輕易地將他們擊潰。

猛然,索力罕感覺到了一絲危機。他聽見了煙霧之後有喊殺聲,也感覺到了腳下傳來的震動。炸營、煙霧、試探,幾件事情聯係起來,都指向了同一個後果。

“啊!”索力罕發出一聲狼號,高高地舉起了彎刀。他不要求部下去督促新附軍聚集了,現在,他最迫切需要做的事情是自保。

分散在營地內的蒙古鐵騎快速轉身,向索力罕將軍靠攏。打仗打出經驗來了,索力罕那聲絕望的狂叫,大夥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就在他們即將衝到索力罕麵前的時候,他們看見了濃煙中挑出一杆戰旗。是破虜軍,借著煙霧潛行而來,刺出了必殺的一擊。

一瞬間,所有人感到了刺骨的冰寒。

“著!”王老實揮動手臂,將已經拉出引信的手雷甩了出去。

幾百枚手雷從半空中飛來,飛向同一個地點。

“敵襲!”焦友直絕望地喊了起來,雙腿拚命的磕馬肚子,期待能逃過一劫。可憐的戰馬無法理解主人的意思,高高地仰起前踢,發出了聲長長的嘶鳴。

馬鳴聲瞬間被手雷的爆炸聲淹沒,索力罕、焦友直,還有幾十個衝到近前的蒙古騎兵化作碎片,飛上了天空。

王老實腳步不停,從掛在胸前的布袋中掏出另一枚手雷,再次扔了出去。順著他投擲的方向,又是上百枚手雷。

匆匆聚攏過來的蒙古騎兵完全被炸懵了。在雙方都有準備的情況下,騎兵對上步兵,他們占著絕對的優勢。可今天,敵人是從煙霧中突然衝出來的,四麵八方,不知道有多少。

大營中的新附軍再次炸鍋,同一天早上連受兩次致命打擊,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承受能力。聚集成隊的士兵四散奔逃,賴在營帳裏的士兵跳出來,丟下兵器,撒腿即向北方跑。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敵軍,隻有北方還是大元的屬地。在得知建昌軍叛亂的消息後,士兵們已經想清楚了逃難的路線。破虜軍來襲,剛好給了他們一個機會。

“是男人的,拿刀殺韃子!”王老實又扔出了一枚手雷,從背後抽出斷寇刃,大步衝進敵群。百餘名破虜軍輕甲步兵以他為鋒刃,刀一般刺入慌亂的元軍中。外側的士兵排成三角陣與敵軍接戰,陣內的同伴則不停地將手雷向外丟去。

倉卒之下,失去了將領指揮的蒙古軍隻能各自為戰。如此近的距離,已經無法發揮戰馬的衝擊力。有心退遠一些,又對付不了手雷和弩箭。很快,蒙古武士破虜軍淹沒。

有幾夥新附軍的將領試圖上前迎戰,卻招呼不動麾下的士兵。對麵的破虜軍將領刀法太狠辣,無論和他放對的是蒙古武士,還是新附軍士兵,往往一合不到,就被他砍翻在地。對於避開他的士兵,他決不追擊。對於敢擋住他腳步的人,他則刀、短弩、手雷並用,根本不講究什麼大將風度。

這樣的瘋子反而對新附軍最有震懾力。很快,王老實的隊伍就尋不見了對手。所過之處,新附軍將士紛紛避讓,根本不敢與他對陣。

“你們是不是男人,不敢殺韃子,難道就願意殺自家兄弟!”王老實將一名頑抗者的首級一刀砍飛,在血光中對著旁邊的新附軍喊道。

新附軍士兵們茫然地看著他,不敢抵抗,也不知道出言反駁。男人這個詞,離他們太久了,久到在心中已經陌生。

“韃子完蛋了,要麼快走,要麼跟老子殺韃子去!”王老實又大喝了一聲,脫離本陣,伸手將一名穿著百戶服色的新附軍拎到麵前。

那名百戶掙紮著,哭喊著,求饒。手裏的刀來回亂晃,就是不敢向王老實身上砍。

“去吧,你也叫男人!”王老實鬆手,把百戶丟在了地上。那名百戶蹲在地上,以手掩麵,放聲嚎啕。

“弟兄們,殺韃子啊。韃子害了那麼多人,難得你們都忘了麼!”李甄縱馬從煙霧中鑽了出來。身上的新附軍鎧甲還沒來得及換,隻是在胳膊上纏了塊白布,用黑墨塗了個宋字。跟在他身後的幾個起義士兵興高采烈,每個人胳膊上都纏著白布,寫著自己的歸屬。

大部分新附軍士兵放下了刀槍,四散著逃命。個別人試探著脫下號衣,跟在破虜軍的隊伍最後。破虜軍的士兵也不笑他們膽子小,用寬闊的肩膀遮替他們擋住了前方的刀劍。

“是男人的,拿起刀來殺韃子!”李甄高舉著佩刀大喊。

“殺韃子,殺韃子!”煙霧中,不知道多少人在回應。漸漸地,回應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好像附近所有新附軍都加入進來,發出了同一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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