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讓第六標上吧!”參謀熊定北跑上前,帶著哭腔建議。他也是百丈嶺上下來的老人,實在無法忍受同伴一個個戰死在眼前的慘烈景象,提醒主帥提前投入預備隊。

“不行,達春人馬比咱們多,他手中還有生力軍沒動!”鄒洬搖頭,咬著牙答道。

“將軍!”熊定北哽咽著退到了一邊,他明白鄒洬的意思。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破虜軍的優勢是火器犀利,而元軍的優勢在攻擊速度快,人數眾多方麵。誰被逼得先投入全部力量,被對方看清楚家底,誰就先走向毀滅。

“哭什麼,你,帶著所有將領的護衛、親兵、各標夥夫、督戰隊,給我堵上去!”鄒洬一聲大喝,打斷了熊定北的哭泣。

熊定北抬頭,想建議鄒洬留下幾個親兵護身,見一道血跡從鄒洬嘴角邊慢慢滑落,將話吞回了肚子。伸手抹了把眼睛,提起刀喊道:“弟兄們,走,跟我去殺韃子!”

各級將領的親兵、各標夥夫、督戰隊,所有平時不參加戰鬥的後勤人員拿起了兵器,跟著熊定北跑上第一線。

“鼓來!”鄒洬大喝。幾個剛從邵武指揮學院培訓過的大宋進士跑上前,顫抖著遞上兩支鼓錘,鄒洬接在手,一下一下地向立在戰車上的大鼓猛擊。

“咚!”“咚!”“咚!”“咚!”恢弘的鼓點配合著激昂的嗩呐,將蒙古人衝鋒的號角聲壓下,鄒洬用力敲著,敲著,目光越來越堅定。

幾個第一次上戰場的大宋進士終於明白了,戰場並不是詩詞中的“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寫意,這裏是生命與生命的博殺,是血與火的碰撞。他們因緊張而蒼白的臉漸漸有了血色,身體不再顫抖,從輜重車上取來弓,拿起刀,跟在士兵後向第一線走去。

風卷煙雲,大地就在腳下震顫。

平宋都元帥達春筆直地站在硝煙與烈火之間,雙眼早已變成了暗紅色。從第一波衝鋒發起到現在僅僅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已經在正麵投入了兩萬多部隊。兩萬蒙古鐵騎,當年曾經踏破二十萬西域聯軍的腦袋,今天卻沒能衝開車陣的第一線。

蒙古軍自誕生來,從來沒遇到過如此強橫的對手。這太不可思議了,更不可思議的是,有上百場作戰經驗的老將達春,到現在還無法判斷對方還剩下多少實力。

“吹號角,問問元繼祖、李諒二人到了什麼位置,為什麼還不發動進攻!”達春聲音聽起了就像受傷的野獸在喘息。除了身邊五個千人隊外,他還有元繼祖、李諒兩個探馬赤軍萬人隊可用。這麼長時間,乃爾哈的迂回部隊也應該也到達了破虜軍側後,如果新附軍也能整理出一個萬人隊來參戰,對麵的破虜軍即便是一條龍,達春也保證用人海把它淹死!

“嗚――嗚嗚-嗚嗚”淒厲的號角聲在達春身邊響了起來。戰場上突然一靜,立刻又爆發出更大的喧囂聲。兩個探馬赤軍萬人隊向破虜軍的側翼發起了反擊。

元繼祖、李諒,各自帶著一個外人隊,在兩軍激戰的時候摸到了破虜軍的側翼。二人所處的方位不同,麵對的對手也不同。李諒所在位置,正對著破虜軍方陣左側,他看到的是一個由長槍、重甲步兵組成的長方形斜陣,就像一隻張開的翅膀般,斜擋在破虜軍中央方陣的側方。而元繼祖除了如林的拒馬槍外,還看到了無數麵金屬盾牌,盾牌後蹲著兩千多人,分為三列,每一列都端著根細長的鐵管子。

二人同時帶住了馬頭,他們不是蒙古人,所以無法體會達春心中的忠誠與絕望。麵對有可能讓自己受到巨大損失的隊伍,他們首先想到的不是全力取勝,而是如何才能把自身損失降到最小。所以,他們才向達春主動請纓去迂回攻擊破虜軍側翼。

側翼的景象讓他們感到非常猶豫,二人這些年跟破虜軍交戰十幾場,對方的實力他們很清楚。雖然側翼這兩支人馬無法向正麵方陣那樣大量使用戰車,但元繼祖也能感覺到由對麵傳來的壓迫感。他敢肯定,即使自己衝上去,輔佐達春把這仗打贏了,麾下的兒郎們也剩不下多少。對於探馬赤軍將領來說,地位和北方漢軍將領差不多,都是大汗腳下的獵犬。武將手中沒有了自己的家底,就等於獵犬掉光了牙齒,沒有牙齒的獵犬是什麼下場,元繼祖不用腦袋也能想得出來。

如果不是顧忌自己縱容部下在南方所犯下的殺孽太重,元繼祖甚至想過投降破虜軍。福建大都督府那邊的包容性他了解,各族百姓一律平等相待。完顏靖遠、白旭、耶律雄等幾個女真、契丹人甚至受到了重用。特別是完顏靖遠,文天祥在明知道他是女真皇族後裔的情況下,還讓他掌管自己的衛隊。這等於把腦袋伸到了異族的刀頭下,這種行為,這種胸懷,元繼祖在大元從來未曾見到過。

中軍傳來的催戰號角,打斷了元繼祖和李諒的思索。軍令如山,多年來養成的服從習慣,讓他們不敢再拖延,但是,幾乎不約而同的,他們在兩翼都沒投入全部人馬,而是先派出了一個千人隊上前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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