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掌櫃的聽見了,趕緊迎了出來,“鎖子甲裏邊有,不過沒破虜軍中供應的結實。您要麼,我讓夥計搬兩幅出來。不算貴,才四十個銀元!”

“謝謝,謝謝!”黨項將領趕緊擺手,心中暗罵:“四十個銀元還算不貴,我搶一年,都搶不到這個數!”

“好像還有弓箭、弓箭!”習慣了百姓五家用一把菜刀的探馬赤軍將領實在受不了了,在兵器鋪裏,他看見了名貴的黑漆弓、狼牙箭等在北方絕對違禁之物,高聲大叫。

“大都督府規定,男子八歲以後必須習騎射、格鬥。鄉試時五十步十射四不中靶者直接淘汰,不準賣弓箭,百姓拿什麼學!”士兵實在不明白黨項人為什麼大驚小怪,大聲回答。

“你們就不怕百姓造反?”話題又重複到來時路上解釋過的舊疑問。

“不是給你說過麼,當官的不做虧心事,百姓為什麼要造反。百姓不習武,蒙古人來了拿什麼反抗?”回答的聲音非常不耐煩,在大宋常識性的問題,這幫黨項人怎麼看什麼都新鮮。

氣氛又尷尬了起來,一幹探馬赤軍將領訕訕地,默默承受著新鮮事物帶來的衝擊。太不一樣了,如今的大宋與當年的大宋簡直就不是一個國家。差異不但表現在武力、城市麵貌上,而且表現在市井之間,表現在每個百姓的身上。

那些平頭百姓神情依然謙虛,但謙虛中帶著自豪與自信。衣著仍然簡樸,但簡陋中透著整潔。說話的聲音依然彬彬有禮,但語調上卻不卑不亢。哪怕是大單買賣麵前,也沒有奴顏婢膝模樣。從容的舉止,讓你一見到他們,不知不覺就有親切感,覺得他們就和自己一樣,彼此之間除了說話的口音外,沒什麼其他不同。

“好像沒人向路邊倒穢物,也沒人向河裏亂潑髒水!”穿過了繁華的主街,快走到城內館驛的時候,元繼祖又發現了一項不可思議的事情,自言自語道。

在他的記憶裏,無論是南方的漢人還是北方的黨項人、契丹人,都以自己家院子外為垃圾場。特別是那些市井小民,灰渣、汙水俱是倒在家門口的。卻不知為何,走過的幾個福建城市都沒看到這種情景。相反,馬路兩邊幹幹淨淨,很少見到雞毛、炭灰等城市中常見的髒東西。店鋪門口也平平整整,很難見到一個汙水坑。

“還是拜諸位所賜,自從諸位向河水中扔屍體,讓瘟疫沿著閩江蔓延,逼得百姓們不得不按照大都督府的安排,在城市裏開鑿了上、下水道,各家垃圾從此後也有專人收集,統一掩埋。以免瘟疫再起,整個城市的人一塊遭殃!”走在前麵的關若飛回過身來,歎息著解釋。

嚴禁亂倒垃圾,統一供應自來水和統一排放汙水,是大都督府以強力推行的為數不多的幾項便民措施之一。因為這個措施,還招致了很多“正義之士”的口誅筆伐。一些民選的裏正、區長也連聲抱怨。但強製著執行幾年過後,漸漸收到了良好效果。如今的城市整潔幹淨多了,偶而有小疫流行,再也不會出現整個城市都被傳染的恐怖景象。

“噢!”元繼祖尷尬地點頭,終於發現自己這些年跟在達春身後,除了破壞外,也做過一點“有益”的事。

“昨日之事,我等自知慚愧,將來若能贖罪,我等粉身碎骨,在所不辭!”沉吟了半晌的李諒終於想出了一句恰當的話來表達自己的感觸。數日來,工場、礦山、碼頭、店鋪,見得多了,令他對人生有了完全不同的感悟。臨行前,鄒洬建議他們見過文天祥再定奪自己的去留問題。如今,沒見到文天祥,他已經想好了今後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元兄,以往我等隻會破壞,未曾做過任何建設……”當晚驛站中,睡不著的李諒對元繼祖說道。

“是啊,如果任何城市都像大都督府治下這般!”元繼祖歎息著回答。

如果任何城市都像大都督治下這般,北方民族也用不著四處掠奪為生,也沒力量掠奪人心凝聚成一塊的城市。

如果,把祁連山下那被戰火毀滅的故園像福建這樣重建起來呢?火一樣的念頭燒著元繼祖,令他血脈賁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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