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等受了乃顏脅迫,不得不侍奉他。請陛下念我等迷途知返,寬恕我等罪孽!”傳教士走到忽必烈桌前,再次跪倒,哭泣著申訴。

“詹姆士,這就是你在上帝麵前發過誓的忠誠麼?”乃顏低下頭,和氣但鄙夷地問。他依靠文天祥的支援在臨海的地方建了一座大城,憑借高大的城牆與忽必烈多對抗了三個月。城破後,帶著家人乘坐南方買來的快船出海,本以為可以找機會東山再起,卻沒想到被自己信任的主教大人在飯菜中下了蒙汗藥麻翻,作為進身禮物獻給了忽必烈。

“我等是上帝虔誠的信徒,不願意再看你假上帝之名為惡!”詹姆士主教變戲法似的換了幅嘴臉,衝著乃顏狂吠。

“不要吵!”親兵用兩記耳光結束了這場無聊的爭論。乃顏雖然是俘虜,但蒙古人素來敬重英雄,看不起賣主求榮的家夥。詹姆士對忽必烈奴顏婢膝,對自己的朋友窮凶極惡的樣子激起了大多數蒙古人的反感。

挨了打的詹姆士手握十字架,低下了頭。他來自遙遠的西方,本以為依靠乃顏,可以在遼東建立一個政教合一的依甸樂土。卻沒想到把所有信徒都送上的祭壇。麵對忽必烈的兵威,他做了主教們常做選擇,把朋友獻出去,換取“感化”敵人的機會。

“笸籮,在你們西方,如何對付不敬上帝的人!”忽必烈皺了皺眉頭,低聲問。

“通常綁在十字架上,用火淨化他的靈魂!”馬可?波羅站起來,恭敬地回答。跟在忽必烈身邊這麼多年,他已經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天威。

“陛下,我們願意主持這個儀式,送異端入地獄!”詹姆士帶著眾傳教士們請求。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對虔誠的信徒乃顏來說極不公平,但為了上帝的福音能在東方繼續傳播,犧牲掉乃顏很值得。大不了在遙遠的將來,以教會的名義還乃顏一個聖徒的身份。反正在曆史上,乃顏不是第一個被主教們犧牲掉的“聖徒”。

“乃顏,你看這樣可好?”忽必烈不理睬詹姆士,以跟朋友說話般的語氣同乃顏商量。

已經被詹姆士等人表現惡心到不想說話的地步的乃顏點點頭,向忽必烈表示謝意。

“來人!”忽必烈拍了拍手,一群金甲武士隨聲而入。

“把這些裝神弄鬼的洋和尚綁在十字架上,施以火刑。笸籮,你去監刑,別讓幾個小醜損害了所有色目人的名譽!”忽必烈指著詹姆士,大聲道。

“陛下…”詹姆士楞住了,直到被武士拖起來,他才明白忽必烈想殺的人是自己,無法理解東方邏輯的他立刻大聲抗議:“陛下,陛下,我對你有功,你不能這樣酬謝有功之人!”

“用馬糞堵了他的嘴!”忽必烈的命令裏充滿不屑。

武士們加快了腳步,不一會,金帳裏就再聽不到詹姆士等人的抗議聲。忽必烈走下去,親手解開了乃顏身上的皮索,扶著他在自己身邊,舉杯勸道:“你和我俱是黃金家族,到頭來卻在草原上灑滿族人的血。如果先祖們在天之靈看見,不知道有多傷心。幹了此杯,你我一笑泯恩仇,今後依然血脈相連!”

“陛下這句話應該跟阿裏不哥去說!”乃顏舉起一碗酒,抿了一小口,然後把剩下的全倒在了地上,“借陛下的酒敬替我死去的弟兄,他們都是大汗的子孫,都死在大汗子孫的刀下!”

“當年阿裏不哥不仁在先,如果我不回軍自救,就沒有今天蒙古人的萬裏江山!”忽必烈又安排人把乃顏的家眷帶到別帳休息,然後,再次舉起酒杯。

“喝了這一杯,咱們和解。你替我去勸勸海都、勸勸咱們黃金家族其他兄弟,把大汗當年賜給的箭再紮成捆,咱蒙古人有力量不自相殘殺,向南、向西,天下有數不盡的牧場!”

“天下有數不盡的牧場,我卻不想做大汗的牧奴。忽必烈,我信了上帝,那麼厚一本經文隻記住了一句話,在上帝麵前,你我是平等的。你替我報仇,我謝謝你。你殺了我,我也不恨你。但你想讓我向你屈膝,我做不到。人的膝蓋一旦直開了,就不願意再跪下去!”

乃顏喝了一杯酒,淡淡地回答。

“難道你想讓草原繼續淌血,讓蒙古人的精華死盡了,你才甘心麼?”忽必烈厲聲質問。目光依次掃向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掃向呼圖特穆爾,掃向葉李、史天沐,“天下草場大著呢,英雄不應該在一個帳篷裏拔刀!”

伊實特穆爾、呼和奧拉、也必圖等人期盼地看向乃顏,真希望他答應忽必烈就此罷手。北方還有幾個跟著乃顏同時造反的王爺沒屈服,海都又逃回了西方養傷。金帳汗國、察合台汗國、伊利汗國許久與東方不相往來。如果乃顏肯點頭,肯做忽必烈的和平使者,蒙古鐵騎就有機會再次洪流般席卷大地。忽必烈說得對,天下草場大著呢,英雄何必在一個帳篷裏拔刀!

“刀柄握在你手,陛下!”乃顏給自己斟上一杯酒,喝下去,然後繼續說道:“如果你把我們當兄弟,我們自然也願意把你當兄弟。如果你把我們當奴仆,乃顏隻希望有一個自由的靈魂在草原上遊蕩!”

“你不想想你的孩子,家人?”有無數文武在旁邊看著,忽必烈不得不徹底放棄了收複乃顏的心思,低聲追問。

“他們應該是大汗的子侄吧。大汗想如何處置自己的同族,就如何處置吧。乃顏將死之人,管不了那麼多!”乃顏放下酒杯,站起來,緩步向帳篷外走去。

“你!”忽必烈站起,想拉住乃顏。眾目睽睽之下,卻不得不站在了原地。半晌,才對著乃顏的背影幽幽說了一句,“我不會讓你的血流在黃金家族的土地上!”

“謝忽必烈兄弟!”乃顏答應著,慢慢走出帳篷,走入了無盡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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