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再一次向霜月提出做手術的事是在霜月報考的航空學院放榜的那天。

“這是個有相當風險的手術,所以我們醫院需要病患家屬的簽字表示同意進行手術。蒼崎小姐要進行手術的話,最好還是盡快征求家人的同意。”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一下的。”

坐在病床上的霜月沒能去看放榜,去看自己是不是考上了航空學院。再一次因為顱內壓升高而倒下的她身邊沒有家人,隻有唯一的朋友、黑子。

“我們不建議病患考慮太久。尤其是蒼崎小姐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錯。做手術有相當的成功機率。不過蒼崎小姐你也知道人體是隨時都有可能產生變化的。現在你的身體能夠承受手術的負擔,今後未必就能這樣。所以——”

“是的。”

霜月點頭以示了解。

見霜月油鹽不進的醫生微微歎息。穿著白大褂的他隻能無奈的離開,將病房留給了霜月與黑子。

“我不會做手術的。”

看著單人病房的門被關上的霜月下了病床。

“為什麼?”

黑子起身想阻止霜月下床,可他終究是慢了一步。

“我的‘家人’不會為我簽字。況且,”

霜月抬起了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她凝視著黑子道:“黑子君也聽到剛剛醫生說的話了吧?手術的成功率……”

發白的嘴唇微微開啟:“……‘通常還是較高的’。”

“……”

黑子沉默了。他明白醫生對霜月這麼說有相當大的安慰成分在裏麵。“通常”和“較高”兩個詞表明這個手術失敗的機率並不低。

“不做手術我還能再活幾年。做了手術……手術當天或許就是我的大限。”

羽睫微微翹起,霜月臉上沒什麼表情。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的她不知道黑子能從她那沒什麼表情的表情中看出她隱藏在心中的恐懼與痛楚。

“所以我不會做手術。”

“等一下——”

黑子手上的外套掉落在了病房的地板上。拉住了霜月的手腕的黑子那天空色的雙眸中裝著的是堅定的決意。

“做手術吧,蒼崎同學。不是現在也沒關係。”

“……?”

霜月的腦筋一時轉不過彎兒來。茫然的大睜著雙眼的她很快聽到了黑子的聲音。

“請答應我你遲早有一天會去做手術。否則,”

黑子承認自己是想威脅霜月沒錯。因為除此之外黑子完全想不出自己還能用什麼方法說服霜月冒著風險去做這個有可能拯救她生命的手術。

“我就把蒼崎同學喜歡黃瀨君的事全部告訴黃瀨君。”

這是個幼稚又可笑的威脅。偏偏這個威脅對霜月來說很有效。

為了在死前給自己留下一點值得回味的記憶,得知自己不做手術至多隻有幾年生命的霜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去接近至今唯一一個讓自己產生了“戀愛”這種心情的黃瀨。包括黃瀨身邊的美女軍團在內,曾經讓霜月打退堂鼓的所有因素在知道自己沒有多長時間可活的霜月眼裏已經算不上是什麼障礙。

不管用什麼原因,不管用什麼理由,霜月隻是想稍微停駐在黃瀨身邊一段時間。即使考慮到了默默支持著自己的黑子的心情,霜月仍是想要靠近自己喜歡的人。在那個不斷迫近的最終期限到來以前,霜月都想留在黃瀨的身邊。

——自己是個自私的人。對此霜月有所自覺。

霜月希望自己能像一隻貓那樣悄無聲息地走進黃瀨的生活,自顧自地依偎在黃瀨的身邊。並且隨時準備在那個最後的“那個時候”以前離開黃瀨。

然而和黃瀨接觸的越頻繁,霜月心中的這份感情就越發的膨脹起來。想要對黃瀨告白,想要對黃瀨傾訴自己多年來對他抱持著的那份情愫,沒有被人告白過、也沒有向其他人進行過告白的霜月總是尋找著能夠像黃瀨告白的時機。霜月無意中養成了偷偷跟蹤黃瀨的習慣。

並不是想得到回應或是成為黃瀨的戀人,霜月隻是不想自己滿是遺憾的人生裏連一個心願都沒能達成。一再把告白的日期往後推的霜月最終決定在高中畢業式結束之後向黃瀨告白。

隻不過,霜月在腦海中想象過千百次的告白場麵並沒能實現。

事情以霜月難以想象的速度變化著:w·c後隱退的黃瀨被醫生告知籃球生涯的終結。表麵上已經接受了自己不能再在賽場上打籃球的事的黃瀨其實沒有真的從失去籃球的打擊裏恢複過來。青峰在這個時候接受了黃瀨等於給了黃瀨一個能夠逃避現實的地方。把對青峰的感情當作是能夠忘卻一切悲傷與痛苦的麻醉藥,沉浸在肉|體快樂中的黃瀨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