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濕氣浸入肺腑,男子越發咳得厲害了,無比病態的臉上沒有絲毫血氣。那驚悚四顧的目光突然滯於一物,晦澀的瞳孔噴射出一縷灼光來。“冷月……你便是要將我反噬而死才肯罷休麼?”曾幾何時,這凶名赫赫的冷劍竟成了持身杖拐?是夢麼?“是夢,這一定是個可笑的夢,四海宇內誰人不知我‘焚天劍’的名號?”他緩緩拔劍,指頭顫抖不止。十年了啊,你還是冷若冰霜,還是寒徹骨髓。這劍名為冷月,世上知其者不多,除了半條命的楚塵,其餘之人皆死在其出世餘威下。知冷月者少,但太乙真炎劍‘沉默’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誰能想到陰寒不化的冷月會是沉默本體呢!九霄神宮舉宗之力重鑄沉默,耗時三年,突有奪目金柱直衝九天。金光散盡,眾人合力開啟天爐,熟料禁製一撤,一股冰天凍地的寒氣瞬間將眾人吞噬。關於沉默的來曆有很多種說法,其中較為貼近的說法是九霄神宮一名廢材弟子無意間得到了一柄醜陋鐵劍,此劍糙劣笨拙,無論劈物刺人皆都鈍而難以深入,甚至在某些層麵還不及普通凡兵,唯一優點便是材質堅硬,不管你仙器神兵,總能輕鬆招架毫無損傷。一個廢物,一柄醜劍,仿佛天生就是絕配,事實上他們的確惺惺相惜。不知何時起,廢物喜歡上了宗內第一美女天才,其實廢物自己也清楚得很,他如何努力都注定是個沒用的廢物,錯就錯在他無法控製住自己,他總是做出啼笑皆非的事來。任何一個女神總少不了萬千愛慕者,若要顧及每個人的感受行事那真就沒法活了,可想而知廢物得到的待遇。得知她訂婚的消息,他絕望的哭了。兩個人都是天才,天生一對。自己呢,癩蛤蟆一個而已。就在那一夜,他傷心欲絕。就在那一夜,‘沉默’爆發。疙疙瘩瘩的鈍劍真火洶湧,一劍出,焚盡虛空。廢物憑著覺醒的‘沉默’一路披荊斬棘直攀上神宮頂峰。終於有資格跟她說話了,而她早已為人婦,膝下有女。“好恨……”徒然,他看到了劍中的倒影,那是一張蒼老病態的臉啊,其上死氣彌漫已到了垂死的邊緣。“不!”他大駭,整個人棄劍而退。“父親曾言七傷劍訣淩厲絕倫,所有心力隻在一劍,一劍出,不傷人則傷己,非到萬不得已不要修煉。”綠衣女子凝望著眼前瀑布喃喃自語。“不傷人,則傷己……”她笑了。“師姐……可找到你了!”。“陳今……”管寧柳眉一豎。陳今被管寧看得渾身不自在,顫笑一聲讓出路來,“……嗬嗬,師姐,師傅在等你呢……”管寧一語不發走向陳今,到了跟前突然喃了句:“陳今……”“嗯……師姐,有何吩咐?”管寧掏出一隻盒子遞了過去,陳今大喜接過,驚道:“烏王!包治百病得以起死回生的烏王啊!你是哪裏尋到的?”陳今高興一陣,抬頭一看,發現管寧已經去得遠了。“……唉,師姐倒是麵冷心善,她到底有何冤苦?相處這些年從沒見她笑過……”盡頭便是回廊,它連接著所有亭台樓宇,曲曲折折直上雲霄。陳今的師傅就端坐在其中一處亭宇中,還未見人,其猛烈的咳嗽便遠遠的倒灌過來。“師傅!”陳今入亭恭敬的叫了一聲,看到劍落地上,陳今連走上去道:“師傅,發生什麼事了?”說著忙的撿起來送回鞘中。楚塵不停的咳嗽,也許用力過猛,蒼白的臉上青筋凸起。陳今把劍還給他,勸道:“師傅,這兒濕氣重,您還是回房吧!”“小今,不防事……”楚塵擺了擺手:“哪裏都一樣,我活不了幾日的……”“師傅……”陳今眼睛一紅,心頭突然想起了烏王,激動道:“師傅,您看……烏王!”“這……小今,此物何來?”陳今看了管寧一眼,不見她反對,於是說道:“是師姐給我的……”楚塵點了點頭,道:“阿寧,辛苦你了……”“嗯”管寧淡淡點頭,“陳今,你去熬藥吧!”“去吧……阿寧送我回去便可……”楚塵看了陳今一眼,含笑點頭。陳今很快去了,二人都不說話,臉上均都沒了笑容。楚塵突然道:“你既要殺我,為什麼還要給我烏王呢?”管寧握劍的手明顯的緊了緊,楚塵看在眼裏,癡癡的道,“你和她長得好像,性子幾乎都一樣,有時候我真的以為她又回來了呢……”她笑,笑得淚濕眼眶,“回來與你重逢還是殺夫弑女?”“當時的情況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父親雖死於我手,但其中頗有隱情,你為什麼不肯信我呢?”管寧沒有聽下去,冷聲道:“我要與你公平一戰……”楚塵站起來,深深的看了管寧一眼道,“我想去祭拜一下你的母親,可以嗎?”陳今終於熬好了湯藥,可是找了幾處地方都不見師傅的蹤影。心頭納悶之際,突見得後山有虹降下。“不是雨後,何來彩虹?”仔細看了看,陳今一動,“九彩神光……神宮的人!”陳今趕到之時,楚塵已是奄奄一息,胸口利劍貫穿,兀自流血不止。“師傅!”看到師傅慘狀,陳今連撲過去抱住呼喚不止。楚塵渙散的瞳孔突然亮了下,他一把抓住陳今,急切道:“快……快走!”“師傅……師傅!”陳今大驚失色,任他如何呼喚,楚塵說完一句話便癱軟了下去。“原來是陳族餘孽!”冰冷的聲音充耳而入,長虹去而複返,仿如九彩蛟龍偉岸不可一世。陳今何曾遇到過這等恐怖的存在,整個人被那磅礴的威壓震的氣血翻湧。墳前靜默的管寧突然一劍回斬,長虹一斷兩截。斷了的長虹逐漸消散,有音悠悠道:“也罷!此子便由你處置,記住,陳遠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勾結神宮殺害師傅!為什麼?”陳今勃然大怒,咆哮喝問。“你的父親是我的殺父仇人,這一點永遠都無法改變,我們注定要一死一活。”管寧緩緩起劍:“我出一劍,不管你是死是活,我們的恩怨一筆勾銷。”一股無匹的冷意彌散開來,陳今也就隻看到管寧禦劍的動作,而下一刻,身在遠處的管寧突然就來到了跟前,脖子上涼意劃過,他立時覺得好困,眼皮還沒有閉上,所有事物卻是模糊起來。“好快!”陳今慘然一笑,“若有來生,我會還你十劍百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