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午夜，各位要留意時間啊。”
“噢~！老板是在趕人走麼？”
“哪兒的話，是提醒大家別太晚回家，會有人擔心的！”
“哈哈哈，開玩笑的啦。都知道老板是個好人啦！”
哄笑聲很響亮，傳到耳朵裏嗡嗡一片。她垂著眼，新換的杯子裏清冽的酒液隱約映著一張蒼白沉默的臉。
已經是新的一天。
‘四月一日天氣晴。’
喝了酒之後有些沉重的呼吸在胸膛裏悶悶的一起一伏，仿佛要化作什麼東西衝出來放聲尖嘯。最終，卻隻緩緩吐出幾個字，自言自語一般輕得在空中一觸即散。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朽木白哉。”
——那個最後的晚上她依然沒有多想。
隨便的場合，簡單的下酒菜，不著邊際無關緊要的話題，互相詆毀偶爾跳起來扭打成一團，一切都很平常。昏暗的燈光下笙的眉眼間還有些隱約的擔憂可以窺見，那家夥卻一如平常地毫無波瀾，淡淡地微笑著懶洋洋地側躺著，身體完全地放鬆，眼神平和清澈。
那時她還在想，亞果然是個無情的人。
‘話說回來，靈體的死亡不知是什麼滋味啊……雖說真央的那幫老師說是會轉世為人……嘖嘖，還真想體驗一下投胎的滋味……’
‘你喝多了，二殿下。那是說普通的整。’
‘哦哦這樣麼……真可惜。’
連一向銳利敏感直透人心的三殿下也不曾發覺——那個演技精湛的騙子到最後都沒有露出一絲破綻，盡管答案明顯得呼之欲出。
‘笙……君離……我們來練習說再見吧……’
沒醉的。朽木白哉的婚禮，最後無人明了的告別之夜——醉的一直是她們，被保護的也一直是她們……
……還有他。
‘如你所見，以後再也沒機會揍我了哦四月一日同學。’
那場麵至今難以忘懷——她在那一瞬間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大雷五席被寺琉副隊長救了”的消息傳來時藍染某一瞬間注視著她的眼神，亞在海燕偏離劇情軌道活下來之後突然變了個人一樣開始接受身邊的人，前一天晚上關於背叛的話題和練習再見，剛剛藍染向阿亞伸出的手，一件一件，逐漸交織串聯成胸腔裏洶湧泛濫的巨大恐慌感。
那家夥，居然早就準備好在這一刻赴死。
相交了一百多年的朋友就在眼前一點一點灰飛煙滅，而自己根本束手無策連揍她一拳都無處使力——那種心情，怎麼能忘記。
而那個騙子，那時候甚至仍然在微笑。
‘我警告你，你敢就這麼消失了，我立馬卍解廢了朽木白哉！！！’
她那時是真的真的很想殺了朽木白哉。不是為了他，阿亞絕不會一百多年活得不聲不響現在想起來簡直是戰戰兢兢，絕不會見了誰都是用笑臉把自己武裝得嚴嚴實實除了她們之外從不和任何人深交一步——到最後的最後，頭一次麵無人色頭一次無法維持笑容，舉著滿手鮮血目光迷茫淒惶喃喃自語著泄露天機，都是因為他。
可是，朽木白哉為她做過什麼？
——他甚至從來不知道亞一直像白癡一樣愛著他啊。
後來的事情從笙口中聽到：沒過幾分鍾夜一到了，卻仍然沒能阻止藍染的升天，市丸銀趁機卷走了變回原狀的龍隱——而阿亞，據說之前朽木白哉曾站在她身後開口喊她的姓氏。
笙咬著嘴唇說，二殿下哭了。
他給她的東西，終究除了死亡就是眼淚——她真的無法不討厭朽木白哉。
為什麼一直到最後才明白為什麼什麼都做不到為什麼那時候不多想想。
真的，沒辦法不討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