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1 / 2)

災後40年

“為什麼要叫災後呢?”

她端著一腔純正的通用語,長相周正,訪問著眼前的老伯,撲扇的電眼實在難以叫人拒絕。

她的名字叫做周宓(mì),是一家紀實節目的當家主持,名氣與口碑皆具,被人以“氣質與美貌雙存的美女”形象所熟知,出生於災後,年芳27,未婚。

可千萬不要被年齡所惑,27歲在災後當真不是什麼大的歲數。現今人的壽命大幅增長,因為災後才40年,災後出生人的平均壽命暫且不明,可僅僅是災前出生人在經曆了災害後壽命也達到了120歲,這還是最低限度的延長,現今最老的人已經將近150了,並且仍舊硬朗著,不見老態。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事實卻真的是這樣。

然而導致這等神奇的現象的原因過了四十年仍舊不明。甚至人們在災害來臨的那一天的具體日期也不明了,直到世界性的眾多垂垂老矣的老人回光返照般地返老還童的時刻群眾才後知後覺,而這時人就已經像是被包進了保鮮膜放進了冰箱一樣,時光被冷藏,強行延遲了衰老。

這一兀自出現的現象引得群眾人心惶惶,在最初天降福音的歡天喜地過後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迷惘,最初的幸運感僅僅是曇花一現,仿若洪水來襲過後什麼都不剩下,餘留空洞洞的心。出於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像是偷偷地盜來了不屬於自己的時光般的煎熬,人們畏懼可又期待著被揭穿的那一刻,渴望著隨著福音而來的災厄,因為那樣就可以不再擔驚受怕地過著這莫名得來的生命了。

然而…

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反而最大限度地刺激了人的畏懼心理,像是死刑前的那段時光,等待,永遠是最可怕的,因為在黑暗中一切感官被放大,風馳草動都刺激著脆弱的神經,你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在怦怦地狂跳,可卻無能為力,隻能安靜地等待“死亡”的解脫,那才是真正的輕鬆與超脫。

瘋狂的囤積糧食,瘋狂的消費,瘋狂的娛樂,將每一天當作最後一天來度過。病態的不安,在民眾的有意識的癲狂下最大的受益者是各行各業,其中以保險為最,日進鬥金,為著災害帶來的經濟效應,恐怕做夢都要笑醒。而銀行則像一個空空的軀殼,裏麵的所有都被榨幹,人們並不是不相信它,隻是想要錢握在手上的充實感罷了,“放在遠處不如拿在手裏的”便是這小小的共有的認知令無數銀行家遭到重創,資金周轉不靈,重現了華爾街的那次金融風暴,影響卻遠在它之上。

(金錢)極速地膨脹,超過了杯子(市場)可以容納的範圍,可誰都死也不肯流出分毫,最後的結果隻能是被水壓擠碎或噴薄而出這兩者之間。

世界,選擇了兩者。

即使是C國這樣的社會主義國家大頭參與了控製經濟的行為也僅僅是力挽狂瀾,亡羊補牢而已。它所能挽救的結果僅僅比資本主義的放任不管所造成的崩盤,遺留下的殘局更加好收拾這一點罷了。

世界像多米諾骨牌效應一樣,源頭發生的動搖,即使努力扶正可也已經停不下來了。

同時發生的,還有遍布全球的不明瘟疫,從癲狂的黑人那裏開始流傳,逐漸蔓延成災,並在初期毫無任何前兆,在後期卻引發了遠比潮水泛濫、火山爆發、全球變暖更為嚴重的後患。從數以千計的上流人士、重要人物開始,下至社會的基礎勞動力都喪失動彈的能力,並且同樣的原因不明。病人睜著雙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變得全身無力,日漸衰弱,最終奄奄一息地辭別這個動蕩的世界。

他們甚至連話都不能說。

隻是睜著眼,像要將這個世界烙在自己眼中一樣,真正的死不瞑目。

曾有醫務人員試著用漸凍人來解釋這種症狀,並且運用了眼球追蹤技術,命患者用眼球來表達自己的信息,可最後這項實驗卻失敗了,止步在了離門一步之遙的距離。

隻是壓倒騾子的最後一根稻草,人們嚐試著掙紮,可還是無果…

一夕之間,世界重新洗牌。

國家、國界、人種、語言……

一切都不複存在。

剩下的隻是一個完整的世界,被割據成了東南西北四個大方位的區域,使用著通用於全球的通用語的,一個和平的統一的新世界。

“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這是常常縈繞於災後幸存者心頭的一句話。也成為了大多數人每天睡夢之前必須要說的話,在一日又一日的自我安慰中,這也似乎成為了民眾的共識,因為“一切必須要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與之相對的是災害的一切被塵封,絕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