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正在對麵船上奮勇殺敵的淩統猛然間聽到那熟悉不甘的怒吼聲,他急忙扭過頭,卻看到這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一幕,他傻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怎麼會這樣呢,自己不過是離開一會兒,殺個企圖偷襲自己的敵人而已,怎麼這一回過頭就成了這樣一幅局麵呢,見到淩統神色恍惚,藏在他身後的一名兵士見到有機可乘,哇的大叫一聲,朝他衝了過來。
淩操眼角劇烈一抖,連忙蹲下身子,就地一滾,這才堪堪躲過那致命的一刀。
身旁淩操生前的副將連忙趕過來,把那兵士砍倒在地,一把將淩統拽起,主將被殺,江東軍軍心大亂,那副將沒法子,隻能命令部隊先行撤退。
眼看著腳下的大船朝著越行越遠,淩統卻突然之間好像是發瘋了一般掙脫了那副將的手,連滾帶爬的跑到船頭上,連聲叫道,“不,不能撤,父親,父親的遺體還在敵人那兒,我要把父親接回來!”
淩統說著根本就不顧任何人的勸阻,和數百個精壯的兵士駕著小船,飛箭一般朝著關索他們所在的那艘大船衝了過去。
無數的飛矢利箭連綿不斷的朝著淩統這艘小船上傾瀉而下,可是淩統卻渾然不顧,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麵關索他們的大船上。
淩統身後的那些勇士們,好像是永遠都不知道疲倦一般,手中的刀劍揮舞乒乒乓乓將傾瀉而下的利箭擊落在水中,一時間撲通撲通的落水聲不絕於耳。
淩統中箭了,尖銳的箭頭狠狠的紮進了鎧甲的縫隙裏麵,鮮血淋漓,胸口血紅血紅的一大塊血痕,可是他卻依然沒有退縮,照這樣下去,別說是救人了,他們就是想靠近戰船都困難。
淩統這種視死如歸的打法很快就吸引了關索的注意,就關索個人而言,如果不是什麼絕對不能違背的原因,他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一個選擇的,這和找死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時候,邊上的蘇飛緩緩走了過來,眯著眼睛盯著遠處奮死拚殺的淩統,淡淡的開口說道,“此子名為淩統,是淩操的兒子,年雖不及弱冠,但是少有勇命,他這樣拚命,看樣子是想搶回他父親的遺體吧。”
原來是這樣,那這一切就完全能解釋的通了,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是個孝子,關索扭頭朝著身後的王濬示意了一下。
王濬立即會意的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船頭整齊戰列的兵士立即收回了手中的強弓,剛剛還鋪天蓋地的箭雨消失不見了,淩統等人頓時壓力大減。
擁擠在一塊兒的兵士們奇怪的相互張望了一下,“怎麼回事,怎麼不打了?”淩統這時候才有機會抬起頭來,盯著不遠處的大船望了望,正好看到了負手站立在船頭的關索,關索友好的朝淩統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淩統不認識關索,但是看他所站立的位置,應該也是敵軍中的上層將領,見到關索這友好的樣子,心裏也很奇怪,可是心中急切,淩統便也顧不了這許多了,抄起手中的船櫓用力的朝前滑動著,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後那些兵士低吼道:“管他呢,管他龍潭虎穴,今日我一定要把父親給搶回來。”
得到關索的命令,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淩統他們這隻小船一步步的靠上大船,淩統幾乎沒有半點兒的猶豫,瘦長的身子猿猴一般敏捷,手腳並用的,眨眼間就爬到了甲板上。
淩統一眼就看到了猶自跪在那兒的淩操,過了這麼久,他的身板依舊那麼挺直不屈,淩統眼眶一熱,抬腳就要衝過去,可就在這時候,無數的兵士立即圍了上來,密密麻麻的箭矢瞄準了他們,淩統的腳步不由得停住了,那一雙眼睛瞪的大大的,就像是要噴出火來。
擁擠的人群從中間一分,人群後麵走出來關索和蘇飛的身影,關索還是剛才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可是淩統卻絲毫不敢放鬆,和淩統一齊上來的那十幾個兵士也警惕的把淩統擋在身後,不知道關索想要幹什麼。
關索盯著淩統看了好一會兒,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擺擺手對那些兵士們說道,“好了,大家都退下吧,讓淩統把他父親接走,淩統你很勇敢,就衝這點兒,我不殺你,你們走吧。”
關索一聲令下,剛剛還團團包圍的兵士立即就退開了,淩統遲疑了一會兒,他始終不相信敵人會這麼好說話,可是過了許久,都不見關索有別的動作,淩統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思戀,一把撥開擋在前麵的兵士,衝到了淩操的遺體前。
噗通!男孩在父親麵前重重的跪下,英俊的麵龐早已是淚水滾滾,淩統輕輕地替父親整理好淩亂的鬢角,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重重的聲響,仿佛腳下的甲板都在隨之微微顫動。
淩統光潔的額頭也早已是鮮血淋漓,可他卻好像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疼一樣,淩統慢慢的把父親背在背上,扭頭深深的看了關索一眼,抬腳就準備離開了。
“哎,等一等。”擠在人群中間的諸葛青青見到這一幕,心裏麵一軟,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開口就叫住了正欲離開的淩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