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太君此刻緩緩開口,語調卻是極為平靜:“懷義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是他為國為君,死得其所,就算其中有什麼蹊蹺,三司有案,天子聖斷,也輪不到我這婦道人家來說些什麼,然而我孫關若蘭,卻在白日之下,天陽街頭,被人毒殺,今日老身上殿,便是要向諸位討個說法,究竟是何怨何仇,竟有人非要將我關家趕盡殺絕不可!?”
趙公允被花老太君盯視的直冒冷汗,看了看朝堂上另外幾位重臣,卻不是充耳不聞,就是低頭不語,這情形好似是自己指派人去殺那關家子似的,不禁心中大驚,口上又不敢說什麼,隻得把目光瞧向後麵,一個勁給自己心腹遞上眼色,示意快來解圍。
於是朝班中走出一人,朗聲說道:“禮部員外郎曹上科啟稟皇上,那關家七子關若蘭,少不更事,行為不端,性情乖張,浮浪不堪,京中坊間早有流傳,據臣所知,此子喜好出入花街柳巷,賭坊鬥室,就在上月,還因欠人賭資,與眾人在酒樓之中聚眾毆鬥,依臣之見,此子恐怕是得罪了市井潑皮,才被人下毒致死,若以公論,此種敗家逆子,實在死不足……”
這位曹上科平時就是個迂腐酸儒,說話沒個把門,這下可是實打實撞在了槍口上,一個“惜”字還未出口,隻感覺眼前藍影一晃,胸前一緊,低頭去看時,自己腳步未動分寸,胸前卻是整個凹了下去,幾根肋骨破胸而出,支愣在自個眼前,不禁嚇的倒吸一口涼氣,總算把那個“惜”字說了出來,而後就直挺挺倒下去了。
“放肆!”
一直以來,堂首處兩側便擺了三張圓凳,其中一個空著,本是賜給花老太君,而另外兩個卻是都坐著人,眼見堂堂朝堂煌煌金殿之上,當著皇帝陛下的麵,竟有人出手殺人,其中一人便立起身來,稍顯臃腫的身材卻也極其偉岸挺拔,向著仍然站在堂前,似乎分毫未動的花老太君厲聲喝道:“花秀珍!你好大膽子!”
“李覽匹夫!我家太君名諱,可是你能叫的!?”
關二娘在旁一聲嬌喝,其實說實話,整個堂上要瘋的隻有一個人,卻不是花老太君,而是關二娘,眼見自己最疼的若蘭氣息奄奄,命懸一線,而且是在為自己取藥的路上被人毒害,關二娘能支撐到此刻,完全就是為了給若蘭報仇,若不是與花老太君早有計策,關二娘哪裏管他什麼王公貴族,朝中重臣,早就能殺一個是一個,能宰兩雙是兩雙了,還跟你們這群縮頭烏龜熬到現在,笑話!
那斷喝之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千秋府李家家主,大興朝一品宰相領尚書省事,李覽!
隻見他身著朝服,身形微胖,雖然年近古稀,卻也精神矍鑠,氣度昂然,隻可惜,此人脖子上長了一個拳頭大的黑紫肉瘤,橫在衣領之外,臉色也是黑不溜丟,讓人看了不禁生嫌生畏,這正如之前所述,是李覽過去生過一場重病所致了。
“哼!”對於關二娘的斥責,李覽嗤之以鼻,厲聲喝道:“聖前殺人,此乃辱君,堂上亮兵,此乃叛國!金殿神衛何在?還不速速拿下辱君叛國之人,以正視聽!”
李覽所言擲地有聲,雖然堂上並沒有多出一個人來,然而卻不知從哪裏一下子噴薄而出了磅礴洶湧的煞氣,整個宣和殿上一下子被數股絕強煞威所籠蓋,而花老太君與關二娘自然也不會束手待斃,煞氣翻湧之間,花老太君煞威更是天羅絕頂,浩瀚無窮,殿上一些煞力低下的文官,甚至一下子把持不住,被這滿殿煞威所壓服,跪倒於地的,足有十數人之多。
“啪!”
一聲巨響,在此刻鴉雀無聲的大堂上,聽來分外刺耳。
從花老太君上殿之後,就沒說過一句話的皇帝,此刻拍案而起,龍椅前由天外玄石所雕刻而成的條案,竟被皇帝硬生生給一掌斷掉,升起一股不大不小的煙塵,從皇帝腳邊,飄散而去……
眼見天顏震怒,殿上煞威陡然一空,除了花老太君與李覽,以及另外一位坐在圓凳上的人之外,其餘人等,包括關二娘,也不得不跪倒下來,以息天怒,說起來,周宣宇從頭至尾沒有說一句話,倒是有不少人都已經忘了,皇上可不就一直在邊上待著呢麼!
這也太不把皇帝當幹部了!
周宣宇確實出離憤怒,先皇在時,便每每舉例前朝之所以亡國,有一半原因是朝堂上下,陷於黨爭,不可自拔,眼見自己這一班文武百官,甚至包括許多先皇托孤重臣,鬧到如此勢如水火的地步,怎能不讓他憤怒,又怎能不讓他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