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心剛把車停進車庫,拿上公文包下了車,眼睛一掃,就看見不遠處的樓道裏漏出半個單車腦袋來,心裏麵頓時湧上些不快,連跑幾步上了電梯。

剛進家門,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像彈簧似的猛的站了起來,還是老樣子,戴著一頂舊鴨舌帽,黑色的口罩把整張臉蒙得嚴嚴實實,見他回來了,哼哧哼哧的笑了幾聲,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突兀的杵在客廳裏。

“小心,下班了,辛苦了辛苦了。”

趙小心沒理他那雙遞煙的手,扭頭對妻子說。

“你讓他進來的?”

“我……小心,怎麼說話呢,這是你小舅。”

妻子把男人拿煙的手輕輕推了兩下,讓他繼續在沙發上坐下。

“小心不抽煙,您坐吧,我去添點茶。”

“我問你呐?沒事怎麼什麼人都往家裏領?”

趙小心把手往妻子麵前一攔,氣勢洶洶。

“哎呀你幹什麼啊,發什麼火,你看看,小舅還給咱們買了水果,茶葉。”

“我不稀罕這些玩意,我問你……”

“別對小娟發脾氣,是我領你小舅來的。”

“媽!”

趙小心看著躲在母親身後朝自己吐舌頭的猴崽子,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這玩具哪裏拿的,放回去!”

“小心,讓他玩玩嘛,你都這麼大了,小孩子玩玩怎麼了?”

母親把他護在身後,轉頭對妻子說。

“小娟,去做飯吧,吃了飯再回去。”

趙小心沒吭聲,自顧自的躲到陽台抽煙去了。

“還是別麻煩了,家裏還有點事,小成,來,把東西放下,回家了。”

男人朝兒子伸出手,小孩搖著腦袋,手裏死死的抓著玩具,被他一把拖過去,在屁股狠狠拍了兩把,生拉硬拽的脫下樓去了。

趙小心聽著哭鬧聲漸漸消失,眉頭卻依舊擰巴在一起。

不是看不起他,趙小心對誰都客客氣氣的,就算是那些要飯的乞丐,他也不趕人家。

他打心眼裏不喜歡他這個小舅。

趙小心讀小學的時候,他小舅就在馬路邊子上的工地幹活。

“小舅!”

趙小心揮著手和他打招呼,對方隻看了他一眼,又低著頭幹活。

“小心,那人是誰啊?”

一旁的同學問。

“我小舅啊,小舅!”

趙小心朝他大喊,站在馬路沿子上跳來跳去,對方依舊隻瞥了他一眼,腦袋點了點,又低頭幹活。

“看吧,你認錯人了。”

同學哈哈大笑。

“不可能!”

趙小心眼睛一瞪,他見過小舅一次,認得他的帽子口罩,不管嚴寒酷暑,他總是戴著一頂帽子,蒙著口罩,而且身形也一模一樣。

“人家都不認你!”

同學奚落道。

趙小心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從哪以後,趙小心每次路過工地總要喊幾聲,可惜,直到趙小心讀初中,小舅也沒和他說過話。

等到了趙小心讀初中,他爸突然生了重病,到處求醫,最後也沒有救過來,家裏麵的頂梁柱倒了,生活越發艱難,趙小心下了課還得去撿回垃圾,或者幫人跑腿才能勉強度日。

小舅不僅沒有幫忙,還把外公外婆留下來的遺產盡數收入囊中。

母子兩個人縮衣節食,相依為命,趙小心懂事,成績是一等一的好,不負眾望考上了大學,畢業後在市政府上班,也算是出人頭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