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府來人求見時,儷辭正在和葉川玩沙盤推演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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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武將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沙盤推演在燮朝已發展得相當成熟,一丈見方的大沙盤內山巒起伏,連河流的彎曲部分都做得惟妙惟肖,但儷辭對沙盤推演感興趣卻是因為沙盤本身。
前世企業管理慣用的沙盤模擬教程,是軍事沙盤的延伸。
葉川不是個拘泥守舊之人,儷辭將沙盤模擬教程的核心內容與他細細講解後,他便觸類旁通,不過數日時間便讓軍中工匠改造出了眼前這個以天下為格局的新沙盤。
將所有可能對政局產生影響的豪門大戶視為企業集團,以神州近二十年的政局變遷,各大家族的榮辱成敗、此消彼長做為模擬對象,審視全局,從而感悟決策的真諦,分析成由敗因,梳理戰略得失,找到自身的缺陷。
恰好葉川有十餘天的新年休假,兩人索性便窩在內苑裏做沙盤推演遊戲,彼此都覺著受益匪淺。
正一局剛演完,兩人具是疲憊中難掩興奮,突然嬤嬤來報,說是柳家來了人。
儷辭知她為何而來,卻不動聲色道:讓她進來吧。”
盧莫愁帶著奴婢前往段晴兒處尋事生非反被刀鋒利奚落的事情,早就傳到了儷辭耳中,自三年前牡丹花宴初次接觸,她對盧莫愁便是本能的不喜,如今盧莫愁出醜,她也不可能同情。
葉川看她嘴角微翹,曉得必定是想到了開心的事情,心中也跟著暖洋洋的,麵上卻端著正經的姿態,道:“夫人改進以後得沙盤推演,確實不同凡響,竟是剝離表象直指本質,暗合了戰國的縱橫捭闔之道。”
儷辭正色道:“我心計輸梁王太多,隻能在這些外物上狠下功夫了。”
“梁王……確實是個棘手的存在。”
沉吟間葉川神色黯淡了,迄今為止,都沒有人找到梁王的底線,一張張牌甩出去,總是泥沉大海,悄無聲息。甚至連流產這等陰毒伎倆也不能逼出梁王的心火,他的城府之深,可想而知。
梁王越是深不可測,蕭誌乾對他的顧忌就越深,分給儷辭的注意也會相對的減少。
但這種微妙的平衡卻是不能長久維持的,蕭誌乾是掌握了天下的人,他終有一天會撕破叔侄和睦的麵具肆無忌憚地出手,到那時,誰都幫不了自己。
所以儷辭必須在暴風雨來臨前壯大自己,並透過蛛絲馬跡推出對手的真正實力。
此時,柳家的使者已經到達南苑。
儷辭遂與葉川一道繞出屏風,接見柳府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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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是個曾在宮裏當過差的嬤嬤,不惑之年,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麵上皺紋雖多卻無衰敗之象,穿了暗花夾襖褙子的身子挺拔得好似青鬆,顯然是個厲害角色。
果然,入內見少侯也在場,嬤嬤卻毫無驚異之色,畢恭畢敬地行禮後,開門見山道:“少侯、少侯夫人,老奴今日奉我家老夫人之命前來,乃是為了二爺。”
“二爺……表哥……出了什麼事?”
儷辭故作誇張地說著,那嬤嬤何等精明,立刻看出她表情做作暗帶幸災樂禍,無奈仆役之身,尊卑有別,隻得恭敬道:“二爺與二奶奶傍晚時分因為瑣事起了爭執,一氣之下,離家走了。老夫人曉得二爺與少侯是莫逆之交,故特意打發老奴上門,希望少侯見著二爺時能代為捎句話:家中大小事務皆可商量,切莫意氣用事。”
家中大小事務皆可商量,切莫意氣用事。
換言之便是晴兒入門之事,老婦人願意退步了。
儷辭知道這話的分量,特意看了葉川一眼,見他微微頷首,這才點了頭。那嬤嬤倒也知趣,曉得少侯夫婦對衛國公夫人和二奶奶都不怎麼喜歡,如今話已經帶到,也該告辭了。
於是臘嬤嬤帶她下去領賞,前腳剛剛走出南苑,儷辭便轉入屏風,道:“方才嬤嬤的話表哥都聽見了,打算怎麼商量?”
“母親居然會服軟?是怕我執意休妻,辱了盧家門楣,平白結下個死仇吧。”
柳二郎哼了一聲,從珠簾後走出,緊跟身邊的紅衣女子正是段晴兒。
原來柳二郎曉得盧莫愁得了自己落下重話,短期內不敢對段晴兒有任何動作,但自家老太太的手段做兒子的還是很清楚的,離了柳家後立刻帶著親衛將段晴兒和小琪接出,一道來了葉府。
和柳二郎的漫不經心不同,段晴兒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幸福和憂患。
幸福,因為柳二郎對她的感情確實真摯;憂患,是擔心自己耽誤了柳二郎的前程。
她是賤籍,不管背後有什麼故事,在平康裏的那段時間都是無法抹去的。
娶賤籍女子為妾,會讓柳二郎在同僚麵前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