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雷電大作,殿內燈火通明。
送走醫官的太後,驚惶不安地在含元殿內走來走去,她的心亂成了一團麻,整個人都像熱鍋上的螞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雍州牧王賢的死訊還沒有正式發布,但雷雨中的長安已經成為投入巨石的湖麵,波紋一圈又一圈地擴散著。
——被無數雙眼睛盯著的皇城,根本不存在秘密!
魏王府肯定已經收到消息了。
還有那個女人,那個自葉皇後世代就在後宮布眼線的女人,一定也已經知道了。
他們此刻必定正在燭火下計劃著針對她的陰謀。
早知道王賢禁不住刺激,她便該穩住他!裴靈兒懊悔地想著。
可惜——
事情已經發生,王賢的身體已經涼透,她和帝派之間也將決裂。
她不介意被帝派拋棄,即使沒有王賢的猝死,他們也會做出舍棄她的決定。
但心中還是禁不住地害怕,害怕他們記恨自己,害怕自己當真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
“褚天師到!”
正是惴惴不安時,一聲通傳響起,裴靈兒如聞大赦地奔出,她忘記了身份,她隻想像個普通女人那樣,在最無助的時候,撲進一個可以依靠的懷抱。
幸運的是,她忘記了,褚青卻還恪守著。
就在她即將過線時,褚青退了半步,振袖,躬身,朗道:“太後深夜召見微臣,不知有何要事?”
聲音如當頭棒喝,喚回即將崩潰的理智,裴靈兒收回邁在雷池之上的腳,雙手端於胸前,訕訕道:“王雍州……猝死宮中……我……需要你幫我出謀劃策……”
“王賢嗎?”
褚青垂下眼,小聲地重複著,歎了口氣,道:“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還沒,但……紙是保不住火的,何況……帝派和魏王都……”
裴靈兒忐忑不安地說著,眼神遊移不定。
即使沒有密報,她也知道,政敵們此刻正激情澎湃地書寫彈劾奏章!
“……我心裏亂得很,我……你一定要幫我!”她耷拉著腦袋,苦悶地說著。
雖然在王賢麵前,裴靈兒表現得很強勢,但她終歸也不過是個女人,一個需要支持的普通女人,她需要眼前的男人幫她在這洶湧的政治浪潮中立穩腳跟。
一直以來,她都堅信自己是太後,是整個帝國最尊貴的女人,她懷抱著少帝,自然也占穩了大義的名分。不論未來發生什麼,都會有無數人隻因為她是太後就選擇維護她。可是今天,真正地遇上了天塌的危機,她才發現,她身邊竟找不到一個可以商量的人,除了褚青!
“……太後莫急。”
不同於裴靈兒的驚慌失措,褚青依舊冷靜,他恭敬地請裴靈兒將王賢從覲見到猝死,期間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個動作,都回想描述一下。
裴靈兒依言屏退左右,將今夜細細複述,其中不乏她主觀臆斷的內容,例如王賢是如何咄咄逼人,例如自己又是如何隱忍負重。褚青知道她的性情,對那些不實的部分,含笑聽著,卻也不記在心上。
終了,裴靈兒餘怒未消,罵道:“王賢這老頑固,給葉家封王,是引狼入室!”
“但如今,除卻葉家,還有誰有能力挾製攝政王?王雍州固然有些食古不化,可他對陛下的忠貞卻是天地可鑒!”
褚青一陣見血的說著,自從被來自涼州的一陣風吹走了修為後,他也言行越發謹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