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東晉王朝中的地主階級,也希望從這些農民中吸收一些勞動力,來為自己的莊園經濟服務,失去土地的北方農民,更希望借助世家大族的幫助,得到一些土地來維持生存。在此情況下,經過司馬睿和王導等人的協調,世家大族出讓一部分土地給北方農民,從中收取租稅,北方農民也有一部分投入士族莊園,成為佃農。在政府的倡導之下,北方農民以其先進的生產技術,在南方刀耕火種的舊法基礎上,采用糞肥與鐵犁相結合的新技術,廣修水利、開墾水田、培植桑苗、大興絲織,為東晉社會創造了大量的物資財富,使江南地區在農業發展上邁出了一大步,往日凋敝的景象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地廣野豐,民勤本業,一歲或稔,數郡忘饑”的豐收局麵,也為中國經濟重心的南移奠定了基礎。
在政治方麵,東晉在南方建立政權後,因為晉室初建,對南方望族如顧榮、紀瞻、賀循等人禮遇有加,跟隨司馬睿南渡的北方望族如王、謝、庾、桓之流也仍然被司馬睿所倚重。王導雖然推辭了與皇帝共坐天下,但司馬睿的舉動對東晉群臣無疑是一次巨大的震動。從此,王導在東晉朝中便擁有極其特殊的地位,不僅位至首輔,掌握中央行政大權,他的兄弟王敦也手握重兵,鎮守荊州要地,整個王氏家族,都在東晉政權中擔任要職。當時,人們習慣將司馬家族簡稱為“馬氏”,把王氏家族稱為“王氏”,王家與司馬氏幾乎達到了同執權柄的地步,於是民間就流傳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
司馬睿本人向來缺少才智,因此胸無大誌,他隻想偏安一方,將自己的富貴帝王生活長時間地進行下去,而自比管仲的王導,實際上也並非有成就霸業的願望,而是隻想建立一個以王氏家族為主導的地方性小朝廷。因此,他們的目光隻著重於東晉朝廷內部的權力鬥爭,此外則是沉湎於酒食。對於進行北伐,光複舊土收複失地完全不感興趣,這些大族不僅不做北伐的準備,相反他們還反對北伐,對於主張北伐的人橫加排斥。
在東晉朝中有一位名叫周嵩的官員曾經上書晉元帝要求整頓軍隊,修整武備,收複北方失地,結果被晉元帝下旨駁斥,險些喪命。士族官僚熊遠也上書表示相同的看法,結果被外放為地方官員。在這些人中,最著名的要數祖逖,他從小苦練武藝,常常聞雞鳴起床,“聞雞起舞”也因此成為千古佳話。
祖逖堅決主張北伐,但司馬睿卻擔心他在北伐中會耗費東晉的國力,從而影響自己富足的帝王生活,因此他隻給祖逖千人,讓他自募兵員,自造武器。在祖逖屢次擊敗石勒軍隊,收複黃河以南大片失地後,元帝又派戴淵為征西將軍接替祖逖,致使已經收複的失地又盡數丟掉。而此時朝中權貴王敦又開始與晉元帝公開對抗,內亂一觸即發。在這樣的情況下,祖逖感到恢複山河無望,遂憂憤而死。
在北伐軍事陷入暗淡之時,南渡士族內部終於爆發了尖銳的矛盾,在322年爆發王敦之亂。這一事件是東晉曆史上第一次的內亂,也從此將王氏家族專權的局麵加以改觀,以至於有後來的庾氏家族登上東晉政治舞台。
庾氏專權亂晉政
王敦是王導的堂兄弟,此人性情堅忍。在西晉時曾與其兄王導一起去巨富石崇家赴宴,王導不善飲酒,因怕勸酒的美女被殺,隻好連飲數杯,當場醉倒;而王敦雖然酒量過人,但美女勸酒時,卻執意不喝,接連三位美女被石崇殺掉,王敦卻麵不改色。當王導指責他殘忍時,王敦回答說:“他殺他家人,關你何事?”
在司馬睿登基稱帝後,王敦憑借兄長的威望,官至大將軍,負責荊州防務,手握重兵。司馬睿晚年擔心王氏權勢過重,威脅自己的統治基礎,便有意削弱王氏家族勢力,重用北方大族劉隗、刁協等人,暗中部署軍事,希望牽製王氏的勢力,王導也因此被疏遠。王敦因此大為不滿,上書元帝指責他的行為。
在祖逖死後,王敦更加無所忌憚。永昌元年,即公元322年,王敦借清君側為名,在武昌舉兵起事,上表討伐劉隗。由於建康城防務空虛,王敦的大軍輕而易舉地進入城內,兵臨皇城,縱兵搶劫。
在皇宮大殿中,司馬睿脫下盔甲,改換朝服,無奈地感歎道:“王敦想要我的天下,隻需要上表奏明即可,何必如此擾亂百姓呢?”過了幾月,司馬睿便在憂憤中死去,太子司馬紹即位,年號太寧,是為晉明帝。
司馬紹自幼聰慧機智,富有謀略。太寧三年七月,明帝趁王敦病重先發製人,他命人發布消息,假稱王敦已死,下詔曆數王敦種種罪行,發兵對其進行征討。不久,王敦便在恐慌中死去,餘黨也被剿滅,內亂得以平息。
明帝在平息王敦之亂後,愈發戒備王氏家族,他通過親近庾氏家族來起到壓製王氏的目的。在太寧三年,晉明帝忽然暴病身亡,他年僅5歲的兒子司馬衍即位稱帝,是為晉成帝。
成帝即位之初,由於年幼不能理事,因此明帝遺詔中明令王導與中書令庾亮、領軍將軍卞過壼共同輔政。不久,皇太後庾氏臨朝稱製,重用其兄庾亮,兄妹二人共掌朝綱,排斥王導。王導審時度勢,及時隱退以避殺身之禍。從此朝中政事全由庾氏裁決,東晉的政治格局因此發生了重大變化。
與王導的行政風格相比,庾氏家族行事嚴峻,恃權放肆,用法不避苛律,在朝中排除異己,元帝明帝時期的許多重臣都遭到其殘酷迫害。南頓王司馬宗為近支王室,因為不滿庾氏專權,與庾亮發生齟齬後被其殺掉。此人滿頭白發,為人厚重溫和,因此深得小皇帝司馬衍喜歡,尊稱其為白頭翁。在他被殺掉之後,司馬衍許久不見司馬宗上朝,便問庾亮:“怎麼許久不見白頭翁上朝?”庾亮說:“此人有意謀反,我把他殺了。”司馬衍悲傷地流著淚說:“舅舅說誰反,誰就被殺,如果有人說你謀反,又當如何處置呢?”
庾亮自忖有太後為其後盾,且手中握有重兵,非但不收斂行為,反而變本加厲,加緊黨同伐異。曆陽太守蘇峻,因為討伐王敦有功,威望甚高,加以手中握有兵權,對庾氏家族專擅朝政很是不滿。因此庾亮視其為眼中釘,以大司農之位召其入朝,希冀以此奪其兵權。
蘇峻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決定擁兵自守,抗詔不從,並於公元327年先發製人,攻進建康,討伐庾亮。在控製了京城後,庾亮僥幸逃脫。但蘇峻之亂也很快被平定。
在這次變亂之後,東晉王室再次遭受重大打擊。由於蘇峻放任兵士搶劫、放火燒屋,京都建康幾乎化為焦土,民生凋敝,怨氣連天,無法自處的庾亮為了平民憤,隻好自請外調以逃生。公元329年,庾亮以豫州刺史銜出鎮蕪湖,朝中大權遂複歸王導之手。
盡管庾氏家族放棄了朝中的權柄,卻並不意味著他將從東晉的政治舞台上消失。庾亮在外期間致力北伐,名為收複舊土,實則在於取得軍政大權,企圖建立屬於庾氏家族的霸業。
庾亮與其兄弟庾翼勢力日豐,在兩人相繼死去之後,朝廷決定徹底清除這一族的勢力,於是調派譙郡的桓溫前去平亂,然而這種驅虎趕狼的策略,必然會產生更惡劣的影響。桓溫在去除了庾氏勢力之後,勢力急劇擴大,野心也昭然若揭。
桓溫夢碎皇帝路
東晉在立國幾十年之後,連遭幾次變亂,元氣大傷。自成帝之後,在四十年中連續傳位五任皇帝,皆短命而亡。在晉廢帝即位後,朝中有會稽王司馬昱處理內務,外有大司馬桓溫統帥軍隊,這個廢帝人如其名地成為了一個有皇位而無皇權的傀儡皇帝。
桓溫是晉明帝的女婿,在他驅逐了庾氏勢力之後,威名日盛,野心勃勃,他所統轄的八州地域,所有的人力物資都不服從朝廷的調配,以國中有國的形態,儼然成為獨立於東晉政權中的小王國。他曾經恨恨地說過:“雖不能流芳百世,亦當遺臭萬年。”
因此,他為了讓自己的謀反行為更加方便,便力主北伐。當他得知中原大亂,便給朝廷上了一個表章,要求抓住戰機,出兵北伐,以圖收複中原。在永和十年,即公元354年,朝廷以桓溫為征討大都督,統帥水陸大軍4萬,從江陵北上,大舉北伐。
桓溫統帥北伐大軍,一路勢如破竹,連克上洛、青泥,一直打到霸上,並在此駐軍休整。在得知晉軍到來的消息後,地方百姓長吏都陸續到軍中請降,但是唯獨不見地方上的豪強士族。正當桓溫為此疑慮之時,有一破衣書生前來拜見。
這個書生名叫王猛,自幼聰明好學,但卻風流倜儻,不修邊幅,所以世人皆輕視他。他這次聽說桓溫有備而來,便特意來求見,希望能夠得到賞識,建功立業。
王猛在明確分析了天下形勢之後,為桓溫指出了戰略目標,在座的人都對他深表佩服。然而他一邊說話,一邊把手伸到衣服裏抓來抓去,原來他在抓身上的虱子。盡管旁人對此暗暗譏笑,但王猛卻旁若無人,說得十分起勁。桓溫發現王猛雖然傲慢無禮,但卻滿腹才華,因此對此人十分佩服。他問王猛,為何豪強士族都不前來歸附。王猛回答道:“將軍不遠千裏,士族不知將軍究竟是計劃一舉收複失地,重建大晉,還是為圖私利,半途而廢。因此不敢前來。”這句話說到了桓溫的心裏,於是他當即任命王猛為軍谘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