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光線晦暗,她的身子隱在幽深的殿宇之內,隻見巴掌大的白皙如雪臉。垂著頭,濃睫似翼,似是展翅的蝶。遙遠的思緒裏,似也曾經有一人這樣立在他麵前,靜靜的,似是一團獨自綻放的花,明明那樣近,明明觸手就可采摘,總卻是咫尺天涯,而她那雙秋水剪眸,唯注視一人,始終都不會落到他的身上。心頭的那抹碧色,似是陳年的舊傷,不經意的揭開,傷口未愈,又有新傷,血如柱流出來,似是被毒牙咬過的血肉,浸到四肢百骸,連肝髒都隱隱作痛。
為何看不到他,為何她的眼中沒有他?
他心中撕心裂肺的喊叫,手本能抓住小彌的腕,看不清眼前人的臉,似是她,又不是她,他眼眶愈裂,困獸一般的逃脫不了這樣的劫數。
他極力抑製,抓住她的那隻手卻忍不住抖起來,小彌隻覺那手力大如爪,死死的箍住她的骨骼,驚詫的抬頭看他,才見他目光深邃,似是透過她遙遙的看向遠處的另一人。那神情,卻是憂傷熾烈。
她的心突就猛烈顫了一下,似山崩地裂坍塌,有酸意在那縫隙泛上來,像是煮沸了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泡。殿內雕龍更漏“叮”的一聲,落入蟾蜍嘴中,她掙紮著拽回自己的思緒,垂下眼,小聲喚道:“皇上?”
他眼神中一刹那有些東西分崩離析,終似是回過神來,厭棄一般鬆開她,夜一般的黑色廣袖拂過她被抓紅的腕,幽幽幾縷龍涎香。
冷烈靠回身子,隻是皺眉。祿王見他臉色,道:“四哥,舊疾又犯了麼?”他淡淡道:“不妨事。”祿王撩起袍子走過去吩咐小彌:“快把那湯膳讓四哥飲了。”
小彌的心慌著應聲,到底身上有傷,手腳並不利索,也不知踩了什麼,身子竟是向前一跌,眼看就要撲到冷烈身上,祿王大驚失色,欲要扶她,冷烈卻搶在他之前站起身來,湯碗摔在地上鋪就的錦紅氈毯上,撒了大半。小彌整個身子都載倒在冷烈懷中。
祿王嚇的抬手就將雙眼蒙住了。
五爪正麵金絲團龍,千絲萬縷織就,硌在貼著發絲的臉上,竟帶著些許涼意,氣息呼出去,龍涎香絲絲沁過來,她與他靠的這樣近,原並非夢裏,一瞬間竟湧出許多思緒來,又是慌又是怕又是惴惴又是……竊喜,想著他夢中溫柔,隻是貪戀,偷偷環過手來死死的揪住他身上的衣。
冷烈身子微微一滯,隻覺懷中人纖瘦荏弱,柔軟沁香,遠不是男子觸感,竟忍不住抱緊了些。
祿王透著指縫看過去,隻見兩人擁在一起,驚得下巴都掉了,若是女子也就罷了,可現在……這……這……明明是個男,不,是個閹人,難道他的四哥已經男女通吃了麼?
這一想,便嚇出一身汗來,露出臉來對著冷烈擠眉瞪眼。冷烈瞧見他惶然回神,猛地明白過來,如見蛇蠍般就將她推開來。小彌未提防,一個退步坐到地上,她臀上傷還未好,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曆時疼的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