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還沒有看清怎麼回事,蜂群就朝這邊衝過來,淺月尖叫一聲,被蜂群蜇的隻顧抱頭,趙正忙去護她,冷不丁也被狠狠蜇一下,自顧不暇,忙叫道:“良媛快跑!”淺月這才想起來,邊跑邊往冷烈那邊跑:“官家救我!”
冷烈這才發現變故,轉臉看向玉宇:“玉宇。”
玉宇見那蜂群隻是追著她手裏的梨花跑,忙道:“良媛,把花扔掉。”說著脫了外衫一躍上前,罩在她身上,淺月被蜇的隻顧躲躥,哪裏聽見他說什麼,冷烈見狀大步走過去,一手奪過她手中的花快速扔到旁處,轉臉看將宋玉,喝道:“火。”
宋玉忙掏出火石,撿了枯木燃了,扔到蜂群裏,梨花燃起來,蜜蜂嗡嗡亂竄,漸漸散去了。
淺月受了驚嚇披頭散發癱坐到地上,見冷烈在旁,隻撲到他身上嚶嚶哭泣,他尤煩躁女子這樣哭,鑒於她受了傷,強自壓了,趙正頭上被叮了幾個紅包,想來淺月被叮的更狠,便要抽開她手裏抓著的衫子,查看她臉上傷勢,淺月隻是抓著冷烈衣襟不放,玉宇道:“良媛,讓聖上給您看看傷勢吧。”淺月死死抓住,隻是哭道:“臣妾麵貌醜陋,無顏麵聖。”她身形本是窈窕,自那次隨冷烈去行宮避暑,身量愈發變得纖瘦,一身碧衣攏在身上,隻如一團渺渺青雲,玉宇銀紫色衫子遮住她的臉,唯露如雲瀑發散落下來,這樣的情景,倒像極了一個人……他心頭猛然被觸動了一下,握住她肩頭的手緊了一緊。
淺月猶自埋在他胸前哭泣:“臣妾弄丟了官家給臣妾的花。”
他聞言啞然失笑:“被叮成這樣竟還顧著這個。”他甚少對她這般和顏悅色,淺月因禍得福,自然曉得把握時機,聲音愈發嬌弱流露小女兒態:“隻要是官家給的,就算毒藥,臣妾也珍惜。”她頓了頓,又道:“所以聽到要臣妾扔了手裏的花,臣妾就想就算被叮死也不能扔掉,誰知勞了官家親自來奪,臣妾真是該死。”
他雖不置可否,看她的目光卻是柔和多了,淺月罩在衫子裏兀自微笑,不由抱緊了他,他竟也沒有推開。
小彌聽謝老二說放了蜂群,隻怕他們闖出什麼禍,便趕過來看看,隻見梨花樹遮映的漫天霞色裏,那一黑一碧的身影相依在一處,隻如一對碧人一般。他臉色雖無笑意,那目光卻是掠起淡淡柔和,曾經隻對著她出現的神情,終於為淺月流露。
她閉上眼,腦中皆是那日屋內淺月輕笑的臉:“所以贏的人,是我。”手裏還捏著治蜂毒的瓷藥瓶,禁不住就握緊了,瓶身冷硬,刺啦啦的硌著掌心的骨頭,她也不覺疼。遠處淺月身子顫了一下,想來是毒發,冷烈握著她的肩將她扶起來,淺月的身子依然緊緊靠在他身上。她倏地用指甲摳著瓷瓶,尖銳滑涼的觸感隻剜的指甲“咯吱”響,一聲聲似是剜在心上。春日的日光本是和煦,卻突覺刺眼起來,灼的都流出淚來,她抹了抹眼,將瓷瓶扔給謝老二,留下一句:“將這個拿給宋玉。”頭也不回的大步而去。
起了風,吹起簾幕一般的花雨,她單薄而蕭索的背影,漸漸看不見。
謝老二哪裏知道宋玉是誰,隻將藥瓶拿給那個看著最為年輕的灰衣少年,竟是蒙對了,宋玉握著藥瓶,低低問了幾聲,謝老二隻說主子偶然撞見送了藥,他卻不由盯著那個漸漸消失不見的背影看了許久。
“宋玉!”玉宇喚他,他才回過神來,幾步一回頭的隨著眾人走了。
淺月被蜂群圍攻,其慘狀可想而知,且都是叮在臉上,女子最愛護容貌,淺月看到自己鏡中的樣子,竟嚇得暈了過去。被郎中掐著人中醒過來,卻是不吃不喝,除了喝藥,終日將自己關到房裏。整個行宮都知道那女貴客在邵郡受了傷,總要有個說法。
事態鬧得大了,任誰也看出那蜂群來的不尋常,郡守隻怕自己烏紗不保,忙命人去查,一來二去查到謝老二頭上,郡守正愁沒抓著謝幫把柄,在冷烈麵前添油加醋敘述了一番,冷烈早就聽聞邵郡乞丐拉幫結派,有心整治一番,便命郡守打壓幫派氣焰,郡守得令,下令逮捕謝了老二與大多謝家的乞丐,一時間,街上乞丐人心惶惶。
其他幫派得了信,紛紛與謝家挑起事端,外憂內患,小彌一邊忙於調節疏通各方關係,一邊商量營救謝老二等人的對策,勞心勞肺,大病一場,倒是好些日子不去酒樓了。
好花不常開,梨花花期不長,滿街的梨花,已經漸漸開始凋零了。
青衣男子憑欄捏著一把骨扇輕輕敲打桌麵,抿了口酒,微微皺眉:“今日的酒竟失了往日的味道。”黑衣人詫異開口:“怎麼會,還是公子平常喝的醉香。”
青衣男子微微動了動唇角,隻含笑看向窗外的梨花,過了花期的花朵,蕊瓣早已不複往日飽滿,隨風輕易墜落,飄零風中似在一聲聲悵然若失的歎息。
幾日了,滿屋子都是濃烈的藥味,小彌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病態的嫣紅,極力壓抑口中溢出的嘶咳,一手卻重重扣在剛送來的情報上:“又來鬧事了?”
宋惜之在一旁擔憂出聲:“幫主,可要小的帶些人去教訓教訓他們。”
小彌道:“教訓是自然的,但不能你去。”她緩了緩才道:“讓老三去,老四看家,你隨我去趟郡守衙門。”
謝老三驚喜道:“要保二哥出來麼?”
小彌“唔”了一聲:“他們之所以鬧事是因為得了衙門的風聲,郡守那裏找茬也不過是為了錢。”宋惜之皺眉:“可是若是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如何是好。”小彌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有辦法。”謝老四突然開口:“老大知道那一行人的身份麼,聽二哥說你認識一個叫宋玉的。”
小彌聞言怔了怔,她如何不知道,那下令抓她的人,引起一係列慌亂的人可是菜芽的爹爹,如今卻隻為了別的女人逼她如此……忍不住又劇烈的咳起來,肩頭聳動,隻憋得臉色漲紅,慌的宋惜之和謝老三老四越發手足無措起來,小彌極力才忍住咳,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