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俱驚,穩婆慌慌張張提裙出來:“不好了,聖上,娘娘……”她喚了半天才想起要緊的人來:“殿下,夫人大出血。”
小柯幾步就衝進房裏,淺月大汗淋淋躺與床榻之上,看到小柯進來,混沌眸中頓時有了幾分神采,她遠遠朝他伸出手來,隻虛無的在空中亂住,小柯知道她不好了,卻敢不近前,隻呆愣立在那裏,淺月一雙驚哀的眸子看著他,口中開合有聲。
“你定是惱我的。”
聲音太小,臨近的穩婆都聽不到她說什麼,他卻是知道,不知為何,他就是知道,他卻仍立在那裏怔怔看著他,她利用他,他心裏定是不舒服,卻是同情心最多,說惱她,又不全是,可她定是要他一句話,半晌才開口:“我就是惱著你,一輩子都惱著你。”
淺月瞳孔微縮,刹那閃過驚喜,唇角緩緩揚起一抹笑意來,也隻一瞬,那手便墜落下去。
小柯心裏頓時沉寂,室內混亂不堪,小彌踏進來,見小柯立在當地,不由擔憂喚他:“小柯。”
小柯轉頭緩緩一笑,良久才道:“我知道,這隻怕是她最好的結束,無人殺她,無人害她,是她自己死去。”
小彌默然。
玥族本家姓藺,小彌小柯本也是姓藺的,兩人均不願接受這個姓氏,依舊稱謝姓,因此新生兒也姓謝,小柯給他取名悟字,至於悟什麼,那便隻有小柯自己知道了。
他將嬰兒托付小彌,自己遠遊四方,隻稱時常回來看她,小彌也知不能一直讓他留在身邊,男兒誌在四方,便放他去了,小柯倒是時常有書信來往,向她敘述路途趣事,才讓她心裏稍分離之苦稍稍緩解。
菜芽眼看便到了二周歲,請藺暻已是刻不容緩,藺暻進宮那天已是春日,梨花開了滿枝,他依舊一襲青衫,唯有神情幾分落寞,倒是鮮少笑了,青衫寬鬆,他似是越發清減,唯看見菜芽時,麵上流露的笑意才讓小彌想到往昔。
紺碧傷好,卻也絕塵離去,唯留一封書信,寥寥幾個字:既是私有,終生所屬。小彌見罷隻是微笑。
菜芽生辰很快到了,宮裏許久未有喜事,公主生辰大辦一場,宮裏自是喜氣洋洋,冷烈卻是接到一封特殊賀信,看罷會心彎唇,喚了趙正踏上鸞車迎至宮門外,卻見宮門前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身影,一身白衣卓然而立,未脫少年稚氣卻顯老成沉穩,肌膚白潤如雪,唇似朱華,略見少年圓潤,一雙眼眸卻是黑亮如星辰,聞聖駕聲樂奏起,他已上前一步施禮,舉止卓然有度,不卑不吭的施大禮:“叩見聖上。”冷烈下了鸞車扶他手肘,含笑道:“歸兒,不必多禮。”
冷漾跟在他身側道:“皇叔龍體安好?”冷烈道:“還好,三哥怎樣。”
“父親身體很好,娘親也很好,聽聞公主妹妹生辰,便遣小侄送來賀禮。”
兩人正字交談,卻見遠遠一墨綠身影疾步而來,未看清麵容,冷漾肩上被重重一拍,那人哈哈大笑:“好小子,你長高許多。”
冷漾才見是祿王,忙拱手:“小侄見過王叔。”祿王瀟灑一揚手:“咱們不行那些客套規矩。”又細細詢問安王情況,聽說他們安好,也極是高興。
千秋殿裏叔侄三人敘舊自不許旁人打擾,冷漾遞上家書一封,道:“父親讓小侄交給皇叔。”祿王有些吃味:“竟沒有我的信麼?”
冷漾臉上閃出幾絲少年狡黠笑意來,答道:“沒有。”
祿王嗨嗨數聲,隻見冷烈已展開來看,他麵上一直和煦,時而會心一笑,看罷疊好放到案上,淡笑道:“回去告訴三哥,那個人,朕已經找到,讓他不必為朕擔心了。”
冷漾笑道:“那要恭喜皇叔。”他環顧四周,眸子裏幾分狹促:“怎不見皇後嬸嬸。”祿王一手打到他後腦上:“臭小子,你皇叔的玩笑也敢開,”
冷漾瞪目:“小侄哪裏敢。”正鬧著,便見千秋殿門大開,小彌抱著菜芽踏到殿裏,右手邊跟著小太子冷焰,他近日新拜了帝師,功課緊湊,鮮少有時日玩樂,今日菜芽生辰才放了假,小彌與他未防殿裏有個小客人,好奇看了一眼,冷烈已朝他們伸手:“小彌炎兒,這是三哥的嫡子歸兒。”
冷漾站起身來規規矩矩的一揖到底:“侄兒見過皇後嬸嬸。”小太子也與他互相施禮,冷漾看到懷中粉雕玉琢的娃娃,不由笑道:“平安妹妹也好。”
小彌見他生得頗是好看,還未開口,菜芽眼睛一亮,已朝冷漾展臂張過去,唬的冷漾慌忙去接她,菜芽攀附冷漾懷中猛地就是啵的一口,親的冷漾目瞪口呆,小彌笑嘻嘻一笑:“正愁沒有見麵禮給你,菜芽可是已經給了。”
冷漾臉上一黑,雖是第一次見麵,開口竟是熟稔:“嬸嬸好生小氣。”小太子似是有同感:“哥哥說的對極。”
小彌咦的一聲看向冷烈,啪啪拍了拍冷漾肩膀:“兩個小孩很是對我脾性。”另一手卻捏了捏小太子小臉。
屁大的少年郎,最是討厭被人稱孩子,兩人都是瞪目:“小侄才不是孩子。”幾人見狀均是大笑。
冷漾參加完宴會才回去,冷烈攜著小彌的手目送他離去,兩人相擁而立,風起,吹起袍角鼓動,似是畢生糾纏,冷烈微微握緊了她的肩頭。
三哥,與之相守一聲的那人,我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