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義說“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這話有點含糊,可以理解成是曹雪芹親手向他出示了一本書,也可以理解成曹雪芹出了一本書,至於出給誰,對象不定。但他又提到“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可見是知情者,或為世交也不一定。當時的《紅樓夢》是在王室貴族中間傳抄的,所以明義不論是從曹雪芹本人那裏或者是從朋友處借閱而得都不奇怪,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真正的原作。
那麼,他提到黛玉之死的那首詩就顯得非常重要了,因為那才是黛玉之死的真正謎底:
“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
安得返魂香一縷,起卿沉痼續紅絲。”
這首詩明確地告訴了我們,黛玉的結局就像她的《葬花詞》裏寫的那樣,是一語成讖了。“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黛玉是死在春末,而不是什麼《秋窗風雨夕》中說的秋天。
《紅樓夢》裏黛玉寫了大量詩詞,篇篇都有含義,但真正能作為她死亡讖言的,卻隻有《葬花詞》,所以勞鸚鵡重複了再重複。可惜的是,有些紅學家就是假裝聽不見。
明義詩的第三句“安得返魂香一縷”,是用了明代才女葉小鸞的典故。《圖繪寶鑒續纂、西泠閨詠、列朝詩集小傳》中載:明末才女葉小鸞,字瓊章,江蘇吳江人。四歲能誦《楚辭》,能詩擅畫,年十七未婚卒。歿後其父仲詔刻其遺作,名為《返生香》。
那葉小鸞生前曾有“勉棄珠環收漢玉,戲捐粉盒葬花魂”的雅舉,有人以為“黛玉葬花”的創意便從此得來,所以這個典故是用得非常恰當的。葉小鸞是病死的,黛玉也同樣是病死,而非什麼投水自盡。詩中最後一句“起卿沉痼續紅絲”已經把她的死因說得很明白,乃是“沉痼”,即病重而死,再怎麼也扯不到“沉湖”上去。
《葬花吟》裏寫得明明白白:“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掊淨土掩風流。”偏執的紅學家,又何必定要違背她“質本潔來還潔去”純真心願,非要將清清白白的黛玉推進水裏,使她“汙淖陷渠溝”呢?
珍重芳姿晝掩門——薛寶釵 寶釵是怎樣上位的
同樣是才貌雙全的奇女子,為何寶釵卻比黛玉大得人心,以至上上下下有口皆碑呢?因為,她比黛玉多了一項很重要的優點——會做人。
書中說她“行為豁達,隨分從時,不比黛玉孤高自許,目無下塵,故比黛玉大得下人之心。便是那些小丫頭子們,亦多喜與寶釵去頑。”
她的生日,賈老太太親為操辦,問她想吃什麼、玩什麼、看什麼戲,她都掂掇著賈母的心思,投其所好地答了出來,明明是年輕人,又喜歡清靜的,卻故意點些甜爛食品、熱鬧戲文,哄得賈母十分高興。她家中母親年邁,哥哥混賬,自己每日煩務纏身,卻不忘每日一早一晚往賈母、王夫人處定省兩次,“承色陪坐閑話半時,園中姊妹處也要度時閑話一回”,真正禮數周全,麵麵俱到。
而林黛玉卻是怎樣的呢?因為多病,便“總不出門,隻在自己房中將養”。如此,在賈母、王夫人麵前討好的機會自然就少了,賈母是她的親祖母,隻會憐惜不會介意,但王夫人不過是舅母,卻未免會怪她失禮,跟自己不親近了。至於姐妹處,黛玉就更不留心了,“有時悶了,又盼個姊妹來說些閑話排遣,及至寶釵等來望候她,說不得三五句話又厭煩了。”
此消彼長,寶釵怎能不比黛玉得人緣,給權力階層留下深刻印象、並為自己建立良好的社交關係呢?
其中最明顯的一個例子是金釧兒跳井死了,王夫人想找幾件新衣裳為她裝裹,偏巧隻有林黛玉作生日的兩套。王夫人遂說:“我想你林妹妹那個孩子素日是個有心的,況且他也三災八難的,既說了給他過生日,這會子又給人妝裹去,豈不忌諱。”寶釵聽見了,忙說:“我前兒倒做了兩套,拿來給他豈不省事。況且他活著的時候也穿過我的舊衣服,身量又相對。”王夫人道:“雖然這樣,難道你不忌諱?”寶釵笑道:“姨娘放心,我從來不計較這些。”一麵說,一麵起身回去,立便拿了兩套衣裳來。
這般坐言起行,王夫人豈有不感念,覺得這孩子貼心懂事的?相比之下,未免愈覺得黛玉小氣。然而事實上,黛玉從頭到尾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稀裏糊塗便被人比了下去。而倘若黛玉當時在場,未必不會說一句:“舅母別多心,隻管拿我的衣裳去用就是了。”隻可惜她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件事的發生,其實並不偶然。因為寶釵並非是運氣好恰巧在場,而是在園子裏聽見老婆子說金釧跳井死了,特地趕到王夫人處來道安慰的,根本是製造機會、尋求表現。
這就和有些員工想方設法要與老板乘同一部電梯是一樣的想法——隻有經常出現在老板身邊,才有機會被他發現、注意到,才可能抓住一切時機表現自己,得到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