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吱!”的一聲,是頭蓋骨被雜碎的聲音。鮮血和腦漿飛散,勁道十足地噴到遠遠圍著他們的手下身上。
因此,所有人回過神來。
“混帳!”
“妖怪!”
在各式武器正要火速殺來的瞬間,男爵的鬥篷如魔鳥羽翼般左右開展,接著耀眼光芒從他兩腋拖曳光軌,奔過山賊之間。
人類飛入空中,過了一會兒鮮血噴泉爆出。又更過了一會兒之後,才是無頭屍首倒到地上。
不遠處有兩個女人存活。不知為何緣故,男爵的殺人光芒並沒有往那邊奔去。
愛璐笛與貝妮絲互相看著彼此蒼白的臉。愛璐笛的左手移到了右手的氣象操作器上。它雖然無法讓雨停下,卻可以射出陽光。
男爵轉向她們。
“啊——”
在恐懼的叫聲尚未結束前,男爵一躍,來到愛璐笛眼前。
她嚇得錯亂了起來,完全忘記了操縱器的事,想轉身就逃;但從背後刺來的鋼鐵刀刃,紮穿了她的心髒。
“貝、貝妮絲……”
“我會收拾這個家夥。你就先去死吧!”
刺殺一直以來的同伴,搶嚇她手上的操縱器,貝妮絲同時俐落做完這兩件事。
男爵的攻擊被愛璐笛倒下的身體給擋住。
貝妮絲也熟知操縱器的使用法,因為她知道不得不學好它,好作為愛璐笛斃命時的候補。而愛璐笛現在確實死了。
“貴族的寶物統統都是我的,我要去都城把這些賣光!”
太陽光穿過雲縫射下——正要按下這功能的按鈕的手,被冷冰冰地停了下來。因為有白皙的手指從背後抓住了她的手腕。
當冷如寒冰卻又柔軟的嘴唇貼到頸子上時,她想了起來:還有另一具棺柩。
“停止!”男爵大叫。“你會不能和我一起走的!”
這件事遏止了貴族的本能——對於吸血的渴望。
“去死!”貝妮絲甩開蜜絲卡的手,用力往前一倒。
因為從瞪著她的蜜絲卡還有男爵頭上,炫爍強光射了下來。
※※※※
兩人在陽光下呆若木雞。
“他媽的,去死吧!”手指一麵按著操縱器的按鈕,貝妮絲放聲大喊。“化為塵埃!回歸黃土!”
這兩句話,是貴族死去之際人類必定會說的話;可是就在她說完的瞬間,貝妮絲的手臂連同操縱器斷成兩段,斷掉的部分落到了地上。
陽光消失,滂沱大雨下的人影是四個。不知該說是增加了,還是該說減少了。
抱住癱軟的蜜絲卡後,藍色貴族看著因雨而朦朧的黑衣身影。
D對在血海中痛苦翻滾的女山賊,投以冰冷無情的一眼,“看來是趕上了。”
他收劍回鞘。
站在豪雨中的三名男女美如天人,如果有人看到他們,恐怕連正在下雨這件事也會忘記。
剩下的山賊自然也有對D動手,結果自然不用多言。抓住一個問出巢穴位置之後,D便趕了過來。
沒去看那個令人鼻酸的現場,D視線落向的地方,是男爵跟蜜絲卡的嘴邊。
接著他眺望倒臥在鮮血及暴雨中的山賊們,但眼中並為浮現任何感慨。
“進入棺柩吧。”他說。
“D——我有話要說,”男爵說著,“這女孩沒有——”
“報酬要加倍。”D一麵往兩輛馬車走去,一麵道:“誰要付?”
蜜絲卡表情湧現喜色。“我來!”
“不,我來付。”
這樣說完後,男爵摟著蜜絲卡的肩膀,靜靜地開始朝D走去。
因為D已然看出,在猶如血海的世界裏,兩名貴族忍耐住沒有吸任何人血。
※※※※
黃土色的大地上,主要幹道猶如冰冷延伸的雪白緞帶,但唯獨在這裏,像是盛開了一朵華麗的花。
有一座像是從中剖開的七彩圓頂帳篷——但其實隻是把遮陽布在路旁撐開而已,裏麵站著一名身穿黑衣燕尾服,頭戴大禮帽的頎長老人。他那垂至胸口處,正不停輕輕彈抖的稀疏胡須,比那個排列著紅寶石的領結更引人注目。
這裏是行人不少的中央主要幹道,由於附近與村莊的距離頗近,而且往來的行人也多,所以帳篷周圍聚集了近十名男男女女,也有兩三個小孩。
“好了,不管是從遠方來的人也好,住在附近的人也好,都請看過來。在各位眼前的乃是世界第一的魔術師——以主要幹道為家活躍在道路上,人稱〔路上魔術師約翰卿〕。無論在鄉村或是小鎮,即使是在都城也看不到,隻有在主要幹道上才能欣賞的魔術,現在就要送到您眼前!費用隻要一單忒,請交給那裏的女孩!”
一聽到這話,人們才打量起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指,所指向的帳篷角落。
喧鬧聲湧現。
那裏有著一名女孩,極其美麗卻又仿佛有些哀愁的女孩。
少女穿著和魔術師弟子身份相稱的開高叉金色禮服,白皙雙腿豔麗地忽隱忽現,穿梭在客人之間,拿著另一頂大禮帽不停地收集硬幣,比禮服更加耀眼的金黃色秀發,在腰間不住搖曳。
為何這樣的少女會在邊境的道路旁,擔任落魄魔術師的助手?——人們疑惑著,但在約翰卿的魔術一開始,便隨即為其俘虜。
白色修長手指一晃,五指間出現了四色彩球;在一聲吆喝後,又變成了四名千嬌百媚的美女。觀眾注意到四名美女全都是來收錢的少女之前,美女群變成了身穿金屬鎧甲的武士,又在歡呼聲中化為巨大的爬蟲類,緊接著一口吞下旁邊的觀眾。
就在由於太過逼真,觀眾呆立原地發不出聲音的瞬間——他們畏懼的對象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了仿佛從來沒有那種東西出現過的帳篷和一群人而已。
時刻接近正午。
昨日的豪雨宛如一場夢幻,主要幹道十分幹燥,路上隻有白亮的陽光——以及馬車聲。
麵向那邊的人們,幾乎都在眼角中看見了騎乘栗色改造馬的黑衣青年,以及跟在背後的兩輛馬車。
望見青年的美貌後,人們連黃金禮服的少女也拋到腦後。甚至連少女也似乎為青年所迷。
“美麗的旅人先生,您不過來參觀一下嗎?”約翰卿裝模作樣地出聲叫喚。
黑衣青年望著前方不動,走了過去。
想起跟在那青年身後的兩輛馬車好象是貴族的馬車後,人們開始騷動;這是在對青年的印象鮮烈如故,唯有他的妖氣消散不見的數分鍾後的事。
仿佛是一直在等著這情況似的,約翰卿撚了撚稀疏胡須的一根,對騷動的客人說道:“那麼,各位先生小姐知道魔術的訣竅了嗎?那就是,首先,要將對方的注意力從魔術上引開。”
※※※※
行經小村過後約一小時,D停下馬匹。
前方的大地轉為灰色,四處映射出有若銀色蛞蝓的光澤。
連蜿蜒夾道的黑沉樹林也變得稀疏,偶爾才會像突然想到似的冒出一棵來。
這塊土地之所以令人毛骨悚然,或許是因為從地上噴出的瘴氣之故,甚至連陽光也被瘴氣給扭曲了,遠處的風景看來極近,近處的景物則被嚴重變形到仿佛要跑出視野外。
這地方的著名特色,乃是東西長達五十公裏,南北長達二十公裏的廣大濕地。
據說這片土地四處噴冒有毒瓦斯,還有能一口氣吞下壯漢的大怪魚潛藏其中。
左邊有木頭搭成的棧橋延伸到濕地上麵。有兩個人影站在棧橋邊上。
D走近那裏。
那兩個人是猶如纖細小樹枝般的伶俐少年,還有個圓滾滾的少女;即使沒看到兩人的長相,也會自然認為他們是姐弟。兩人的年齡都在十一、二歲左右,腳邊放著四個破舊的旅行皮箱。
注意到D後,兩人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當D下了馬,兩人暈陶陶得更嚴重了。
設於棧橋後方的休息所牆上,掛著像是時刻表的鐵板。
盡管隔著五、六公尺的距離,而且文字本身的大小會讓人想用放大鏡去看,但D卻看清了還有兩分鍾船就會來。
“請問一下……”圓滾滾的女孩走過來向他搭話,滿臉通紅。“請問你要去哪裏?”
D一瞥她胖得仿佛隨時會掉了下來的臉頰,說道:“北方。”
他會馬上回答別人的問題,實在令人難以想象。
“啊,一樣嘛!”女孩在胸前交握雙手,凝視D的眼瞳中有光芒閃動。
她咚咚咚地跑回少年那邊,指著D的方向說了什麼,再次交握雙手,接著兩隔人一起走了過來。
“好棒的刀喔!”不愧是男孩子的反應。“大哥哥——是戰士?還是保鏢?”
“都不對。”D又做了大異平常的行為。
“既然不是的話——那是獵人?”
“……”
“哇!姐姐,是真人耶!”
閃動光芒的眼睛變成了四隻。
“哇~~”
兩人一麵感歎,一麵開始繞著D打轉。他們自然不曉得,這其實是會令人捏把冷汗的危險行為。不過在旁人眼中,這應該也是幅能讓人發出微笑的碼頭一景。
“大哥哥,我們要去都城呢。”少年挺起胸膛說著。
“你覺得我們是要去做什麼?”這次是少女發問。
“要做什麼?”
“就是這個!”
活力十足的說話聲往後移。因為少女十分肥胖的身子俐落地做了個後空翻。
同時,一個抱住雙腿的人影輕巧躍過她頭上,是那少女。在兩人要著地的前一刻,彼此伸出雙手,接著在雙手相碰的瞬間,兩人再度彈入空中。
姐弟倆描繪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軌跡,緊跟著又再度彈起。就算他們身上裝有可以違反能量保存法則的裝置,這特技也隻能以〔出神入化〕來形容。或許隻要這對姐弟的手掌能相碰,他們就能夠一直不落地。
令人覺得大開眼界的特技出乎意料地短,因為從濕地深處,有台大型氣墊船穿過瘴氣出現了。船底噴出的空氣猛烈濺起泥巴,速度將近一百公裏。
姐弟倆從離地十公尺的高空無聲著地後,跑到了D的身邊。
“怎麼樣?”
兩人不約而同地發問,不愧是姐弟。
“很棒。”D說道。比起兩人的特技,這句話更接近奇跡。
兩人立刻高興起來。
白色霧靄被推了過來,包圍三人。衝出瘴氣後,氣墊船——濕地用的渡船和棧橋接了舷。
這是足以載運一百人或是五十輛馬車的大型氣墊船。貌似商人的四、五名船客,跟先下到棧橋的擺渡老人打了招呼後下船。所有人瞧見D後都張大了嘴,看到他背後的馬車後,則又臉色慘白,那模樣十分值得一看。
滿頭白發的擺渡人粗聲大氣地喊:“好了、好了,上船、上船!十分鍾後就出發。”
※※※※
開船後不到十秒,岩石與棧橋便統統消失在白霧麵紗的彼方。
D在船的最尾端,一直望著位於船首的操舵處,以及正在和擺渡老人說著什麼的兩名小孩。此時,藍色馬車出聲問話:“正在通過沼澤嗎?”
D回答:“是濕地。去休息吧。”
似乎即使躲入棺柩,待在馬車裏,男爵也能知道外麵情況。而且如果是憑監視熒幕知道的話,就不會說是沼澤,由此看來,應該是靠貴族的超能力知道的。
“另外還有三個人……兩個是小孩子。”
或許是從這句話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麼,D臉上出現了冷厲神色,說道:“別違反約定。”
“我知道,放心吧。”回答後,馬車的主人又說:“雖然是多管閑事,不過說不定敵人正準備動手。有個家夥能在空中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