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沉的垂著雲,趙德漢騎在摩托車上,一個勁的朝著手上哈氣,那股熱流從嘴裏一逃出來,便撒了歡了結成一團白氣朝著大街上跑去了,凝結的小水珠子掛在手上,反而更冷了。

冬天是摩的師傅的死敵,氣溫太低了,路上落了雨,混著冰,騎起來得小心翼翼的,騎的太慢了,稍不留神就容易失控滑到,騎得太快,又刹不住車,除此之外,連著風也跟著來搗亂,一刀刀割得人臉疼。

乘客們少有願意坐摩的的,出租車生意倒格外好,大家寧願多花幾塊錢也不願意受這冷風吹的罪,街上冷冷清清的,連行人也瞧不見幾個,經常是等上一整天也等不到一樁生意。

不少摩的師傅都歇了火,舒舒服服躲在家裏麵手裏捧著熱水袋和老婆孩子貓冬,隻有趙德漢還穿著毛衣,裹著外套坐在大街上和生活討價還價。

再過一個星期就是兒子生日了,他想加把勁,給兒子買個生日蛋糕。

自從老婆去世以後,兒子就再沒有過過生日。

給老婆治病花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還欠下了不少的外債,兩父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能省則省,趙德漢舍不得給自己花錢,有一分是一分,大頭先還了別人的債,小頭給兒子交學費,其餘的用來吃飯,水電,最後剩下的一毛兩分,他裹起來,藏進胸口,又滾進下個月裏。

平日裏別說蛋糕了,在家裏麵連肉蛋也吃得少,好在兒子懂事,見別人吃東西從不眼饞,穿什麼衣服,要什麼鞋子,通通都隨便,有一次上學的時候,鞋子穿了底,他沒說,自己用膠水紙片粘了,結果一節體育課上下來,一隻腳被磨得稀爛。

趙德漢心裏有愧,卻又沒什麼辦法。

大前年過生日的時候,自己給人送貨,出了趟遠門,一直到第二天才回家。

前年過生日的時候,又被叫去給別人家裏幫忙做裝修,本不想去,家裏麵卻沒有米下鍋,隻好又推了一次。

去年過生日的時候,倒是好不容易存夠錢了,趙德漢喜滋滋的回家,路上卻出了一點意外,把車給摔了,沒辦法,又隻好把錢拿去修車。

兒子雖然總說沒事沒事,一個勁的安慰他說生日嘛,什麼什麼時候過不是過,等他賺了大錢再跑到酒店裏麵去吃個飽,可路過蛋糕店的時候,眼睛依舊是盯著櫥窗裏麵花花綠綠的玩意不放,趙德漢知道,他心裏還是想著能夠好好過一個生日的。

誰家孩子過生日的時候,不是頭戴皇冠,手裏捧著蛋糕,拿著禮物吹蠟燭許願?哪像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沒本事,連帶著孩子也受累。

因此,到了今年,趙德漢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麼樣,也要省出錢來,給兒子買個大蛋糕,讓他把那些同學朋友都叫過來,熱熱鬧鬧的給他過個生日!

他提前一個月就去蛋糕店裏問了價,小的一百多,大的三四百。

自己這個月還了債,再從牙縫裏麵擠擠,應該能差不多。

月初的時候,趙德漢盤算了一遍,確實還有些“富餘”,可沒想到到了月中,學校裏麵忽然要交資料費,一下子又減去了大半,這下預算就冒紅字了。

趙德漢拉了警報,緊趕慢趕,到現在還差兩百多塊。

“呼,呼!哎呦,還真有點冷嘞。”

趙德漢從摩托車上下來,隻覺得寒氣順著鼻子,一路去勾他的心肺,坐了一會,實在受不住了,繞著馬路一圈圈的跑起來。

“跑起來就舒服了,咳!”

他抬起頭在街上掃了一眼,估摸了一下時間,現在還早,到了快吃中飯的時候,太陽就出來了,到時候人也多了,鐵定能做成幾筆。

趙德漢給自己打著氣,一路跑著,可一直到下午快回家做飯的時候,依舊是不見太陽,零零碎碎的路過幾個人,趙德漢迎上去哈巴狗似的問了一路,對方也沒搭理他。

一天下來,除了臉上的瘡疤再紅了幾分,什麼也沒撈著。

趙德漢推著摩托車進了院子,進門之前,又用力搓了一把臉,搓出些血色來,這才打開門進去。

兒子早已經放了學,煮好了飯,架著凳子站在水池邊洗菜,見他回來了,甜甜的叫了一聲,就撲上來抱他的腰。

“爸!”

“不是說了讓我回來洗嘛,水這麼冷。”趙德漢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看看,手凍僵了吧。”

“不冷呢,你摸,熱乎乎的,誰叫你半天不回來,我餓了,就先洗了菜,咱們炒一炒馬上就能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