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黃隻想賣他的米酒，老黃隻想弄點事糊口，老黃真的沒想到過要調戲誰，即便是想調戲女人，他也不會調戲一個巷子裏的女人啊！老黃還是知道那句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老話的。老黃被揪到派出所的時候就反複對警察這樣強調：“我沒調戲人沒調戲人，我都幾十幾了，咋會在自己的巷子裏調戲人呢？你們推理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美國總統也不在自己後院打仗啊！我咋就會在自己家門口……”
老黃說的是實話，那天他根本沒想到要鑽女廁的，他是在給一個顧客裝米酒的時候，從眼角裏瞥見小孟和另外幾個城管人員朝這邊走來，雖然還遠，可老黃看見他們好像在指手畫腳，並且手腳都是衝著老黃來的。老黃一驚，連一聲對不起都沒對顧客說，挑起擔子就跑。那顧客還在後麵說：“沒事沒事，還遠著呢，隻要沒抓著你的手，怕啥？”老黃哪裏還聽得進顧客的話，他跑了幾步後就聽見後麵響起了喊聲。老黃知道擔挑子的是跑不過空手的，好在他已經跑到了廁所附近，靈機一動就幾個箭步衝進廁所。直到進了廁所放下挑子，他才發現自己進錯了門，居然鑽進了女廁。老黃一驚，就覺得腳下踩了火一般，剛開始老黃還想趕緊跳出去的，可他想到了那五千元的罰款，五千元啊，簡直是要他的命，為了這他什麼險都可以冒。老黃想到這一層不但沒有跳出去，甚至還覺得有些慶幸，慶幸自己的慌亂歪打正著了。他想小孟他們是萬不會料到他會躲進女廁所，也萬不會到女廁所來搜人。果然那唧唧喳喳的人聲從廁所前響了過去，一直朝著老黃家那邊響去。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又響了過來，人叢中小孟的聲音最嘹亮，“老黃，這個狗日的，別叫我抓著！……也真怪了，一眨眼就不見了。”那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沮喪和憤怒。
聽著漸漸遠去的聲音，老黃萬分得意，他想笑想高聲地笑，想唱一嗓子“臨刑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甚至想舞舞扁擔。不過老黃沒有得意多長久，很快他就感覺到褲襠有些潮濕，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褲襠濕乎乎的一片，還冒著熱氣，像是尿了褲子，又像是米酒蕩上去了。老黃是在這種情況下才下意識地把褲子褪下來的，而且隻褪了一半，褪到大腿下麵，那兩條幹癟的大腿剛一呈現出來，老黃就聽見門口一聲尖叫。
我們應該承認美蘭的聲音是極其尖銳的，也是極其富有穿透力的，像一把可以劃破天空的利劍，把整個巷子都驚動了，包括正站在門口朝巷子口張望的老黃的老婆。
美蘭罵道：“流氓！流氓！老流氓，老不要臉！幾十歲了，還鑽女廁所！還朝寡婦脫褲子！”
警察把老黃帶走後，小孟就對著一巷子的人說：“大家都看見了吧！都看見了吧！這個老黃啊，他還要說他沒耍流氓呢，不耍流氓脫褲子幹嗎？他咋不叫他老婆脫褲子呀！”他一邊說一邊把一張五千元的罰款單遞到老黃老婆手裏，那眼睛也乜斜著，顯然他很得意今天終於捉住了老黃。他的話把圍觀的人逗笑了。
老黃老婆的眼睛瞪得溜圓，咬牙切齒地做了個拒絕接收的手勢。
小孟遞了幾次，都沒把罰款單遞出去，覺得很有點失麵子，就厲聲對老黃老婆說：“啞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要真是不願意交罰款也行，就把你們家那個破木桶砸了吧！”
老黃老婆脖子一扭，眼睛一乜斜，朝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仿佛很看不起小孟一般。
“神氣什麼神氣？你還以為你家那破木桶真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啊？什麼檀香木的檀香木的，我看都是騙人的，騙了幾十年，騙了幾輩子人了。你砸吧，你砸吧，要是砸出一點點檀香的味來，今天就不要你交罰款了，這個罰款我姓孟的來出……”小孟欺老黃的老婆是啞巴，以為她一點聲音也聽不見，硬是把話說得沒有退路。他哪裏知道老黃的老婆是個有一定聽力的啞巴，把他的話都聽明白了。
老黃老婆的臉就漲紅了，就漲紫了，她照自己的胸脯猛拍打了幾下，又咿咿呀呀了幾聲，然後就真是把那水桶舉在了頭頂上。
有人喊：“啞巴啞巴，使不得使不得，這是你家的飯碗！你砸了自己的飯碗啊！”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老黃老婆就把那檀香木桶狠狠地砸在腳下的青石板上，砸得很有力，那聲音仿佛把整個青石板的路麵都震搖晃了。她就那樣一下，兩下，三下，直到把兩個檀香木桶都砸得稀八爛。
一陣芬芳彌漫開來，比整個槐花巷的槐花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