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剛走了很久以後小妹就莫名其妙地也唱起了那首《打牙牌》，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居然能把那首老得掉牙的小調完整地唱下來了，而且還唱得有板有眼。其實小妹肚子裏有唱不完的新歌，很現代很時尚的，中國台灣地區的、中國香港地區的，韓國的，甚至連美國的《後街男孩》她都會，可那一刻她隻想唱《打牙牌》。她就覺得那胡同裏的小調那麼雋永，就唱到她的心坎裏去了。
在小妹心裏開始惦記著那小調的時候，鄭剛家就搬走了。小妹記得那是個陰陰的下午，天空是灰白色的，遊絲般的綿綿細雨從灰白的空中斜斜地飄進巷子，巷子出口處的汽車喇叭聲很嘹亮地響了一陣子，把葡萄架上的葡萄都震得搖晃起來。姑奶對這些事是很感興趣的，她就拄著根彎彎曲曲的藤條拐杖從隔壁的小院裏挪出來，拐杖肯定是碰到了門檻，發出了嘭嘭的聲音，很渾厚，像是誰在敲擊空洞的老墳。姑奶就那樣拄著拐杖一直挪到小妹家的院子門口，站在被雨水濕得油亮的青石板上。她連傘都沒打，隻是把一隻芭蕉扇一樣的手罩在眼前，並且還很有感歎地說：“唉，又走了，又走了一家老戶……這巷子裏的人早晚都要走光……聽說他們住的是十二層高樓……哪有這槐花巷好呀……”
姑奶在那遊絲般的細雨裏招手讓小妹也出門去看。小妹撇了撇嘴角，並且斜了姑奶一眼，還是紋絲未動。她還是那副樣子，捧著臉坐在葡萄架下，那遊絲一般的細雨落不到她身上，隻是讓她頭頂上的葡萄葉顯得更加清新碧綠了。其實小妹的耳朵一直在傾聽著巷子裏的動靜，在傾聽巷子出口處那汽車的鳴叫。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眼角居然濕潤起來了，心裏有很深很深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