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餘琛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會醒來。可熟悉的房間卻讓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還活著,而死亡不過是一幕夢境而已。但他毫不懷疑,早晚有一天他會死在自己的夢裏,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而此之前是暗無天日的等待和夢魘的折磨。果然餘瑉說得對,他終究無法夢想著以死亡來終結罪惡。他懼怕夢境中為他安排好的死亡,更懼怕在日夜不寧的恐懼中被漸漸吞食他所剩無幾的神誌。
房間已經被甄姨收拾好了。他打開抽屜,上次被他扔到地板上的照片被重新妥貼的放回了原處——那些是他在強奸女孩子們後讓朋友們拍下以自娛的照片。事到如今,難道真的要說出這一切的真相麼,雖然餘瑉說那隻是一種在腦中留下印記的方法而已,至少可以在那裏調整好心態,而自己也會被保釋出來,但他還是無法想像自己即將麵對的似乎僅僅出現在傳說中的生活。
他現在沒有別的路可走,所以哪怕是那般可笑的提議,他也隻能試一試,試一試而已。
“少爺醒了?”甄姨推門進來,將牛奶放到床頭櫃上,“剛才小瑉來電話了,問了您今天的情況。還讓我告訴您:相對於您現在這種狀況,他上次的提議無疑是唯一可行的。”
“我睡了多久了?”餘琛盯著那些照片,有些心不在焉的問。
“有一天多了。您這幾天都沒休息好,多睡一會也是正常的。”甄姨笑著說,“少爺要出去?”
餘琛將照片放進兜裏,站起身。不過是在監獄裏住上幾日,反正他也算聲名狼藉了,不在乎多出這麼一樁。隻要能讓他辦妥那幾個活該慘死的賤人,他可不在乎去蹲監獄。反正父親和餘瑉會把他弄出來的。想到這,他輕鬆的聳了聳肩,沒有理會甄姨的話,徑自走了出去。在經過樓梯裏的波希米亞風格的雕花大落地鏡時,他隨意的瞥了一眼,鏡中的男生臉色健康而紅潤,一雙被酒色浸潤的眼睛赤裸裸的昭顯著他肮髒的欲望。
手機嘀嘀的響起來,甄姨拿起被餘琛忘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日程提示:今晚六點出席周年晚宴。”甄姨微笑著刪除了日程。她摸出一枚硬幣輕輕一彈,硬幣飛快的旋轉了一陣後頹靡的停了下來。
“事到如今,居然還不知悔改。還真是不可救藥。”她撥通了一個號碼,神情中帶著詭譎的快慰,“小羽。他去自首了。”
(2)
電視中主持人正在一臉義憤填膺的講述本市某房地產大亨之子依靠其父雄厚的勢力而在強奸五個女孩子後未受到任何法律製裁的事。“除一位於六年前因不甘受辱並於市政府大樓自殺身亡的女孩外,其他四人均已接受本台的獨家專訪,她們現就讀於本市各大高校——在聽聞犯人落網並被判處死刑後,幾個女孩和她們的父母喜極而泣······”以及揭發此豪門醜聞的為犯人同父異母的哥哥,其大義滅親之舉值得所有人讚揚雲雲。
甄姨關上電視,對剛從臥室出來的女孩說,“我們也該去‘探望’一下餘二少爺了。他現在一定已經得到了消息——是他信賴的哥哥‘出賣’了他,而他的父親也剛剛破產。他逃不過最後的審判了。”
“天淇要是知道一定會瞑目的。”葛天羽扶起甄姨,“我們走吧。媽。”
甄姨和葛天羽走進探訪室時,正好看見滿眼血絲的餘琛狀若瘋癲的死命拍打著麵前加密的鐵欄。看守他的警衛神情漠然地看著他:這樣一個無惡不作的紈絝子弟,死刑尚且便宜了他,誰還會去同情呢?
“天羽?天羽!”餘琛見到她們後已經混濁不堪的眼睛頓時一亮,頭拚命的向前探著,臉被鐵欄擠壓出一道道的矩形凸起,“你們快救救我!餘瑉那個混蛋騙了我!他說過會保我出去!他說過的!”
葛天羽歪頭輕輕的笑,那熟悉的容顏頓時讓餘琛一怔。
“餘琛,你誤會了。那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他從來沒有在現實中和你說過那些話。夢境中的事,算不得真的。”
一枚硬幣自她纖長的指間輕輕旋轉著落下,在玻璃前漸漸停止了旋轉。餘琛的眼睛死死的盯住那枚硬幣,目光又一點點抬高。稚嫩的穿著黑色校服的女孩從市政府大樓上如慢鏡頭回放一樣緩緩墜落,她看著他,同樣歪頭輕輕的笑——餘琛的眼珠因驚恐而向外突出,就像是兩顆死魚眼。他指著微笑著的葛天羽,不可置信並狂亂的喊著,“甄天淇······你不是葛天羽,你是甄天淇!你不是死了麼······你來幹什麼!你要報複我!你是甄天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