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猥以庸虛謬當閫寄,朝夕怵惕,思所以仰答朝廷之恩,俯慰士民之望,惟賴官僚協心同力,庶克有濟,區區輒有所懷,敢以布於左右。蓋聞為政之本,風化是先。潭之為俗,素以淳古稱,比者經其田裏,見其民樸且願,猶有近古氣象,則知昔人所稱,良不為過。今欲因其本俗,迪之於善,已為文諭告。俾興孝悌之行,而厚宗族鄰裏之恩。不幸有過,許之自新,而毋狃於故習。若夫推此意而達之民,則令佐之責也。繼今邑民以事至官者,願不憚其煩而諄曉之,感之以至誠,持之以悠久,必有油然而興起者。若民間有孝行純至,友愛著聞,與夫葉和親族、濟鄉間為眾所推者,請采訪以實,以上於州,當與優加褒勸。至於聽訟之際,尤當以正名分厚風俗為主。昔密學陳公襄為仙居宰,教民以父義母慈,兄友弟恭,而人化服焉。古今之民,同一天性,豈有可行於昔而不可行於今?惟毋以薄待其民,民亦將不忍以薄自待矣。此某之所望於同僚者也。然而正己之道未至,愛人之意不孚,則雖有教告而民未必從,故某願與同僚各以四事自勉,而為民去其十害。何謂四事?曰:
律己以廉。凡名士大夫者,萬分廉潔止是小善一點,貪汙便為大惡不廉之吏。如蒙不潔,雖有它美,莫能自贖。故此以為四事之首。
撫民以仁。為政者當體天地生萬物之心,與父母保赤子之心,有一毫之慘刻,非仁也,有一毫之忿疾,亦非仁也。
存心以公。傳曰公生明,私意一萌則是非易混,欲事之當,理不可得也。
蒞事以勤是也。當官者一日不勤,下必有受其弊者。古之聖賢猶且日昃不食,坐以待旦,況其餘乎?今之世有勤於吏事者,反以鄙俗目之,而詩酒遊宴,則謂之風流嫻雅,此政之所以多疵,民之所以受害也。不可不戒。
何謂十害?曰:
斷獄不公。獄者民之大命,豈可少有私曲?
聽訟不審。訟有實有虛,聽之不審,則實者反虛,虛者反實矣。其可苟哉?
淹延囚係。一夫在囚,舉室廢業,囹圄之苦,度日如歲。其可淹久乎?
慘酷用刑。刑者不獲已而用,人之體膚即己之體膚也,何忍以慘酷加之乎?今為吏者好以喜怒用刑,甚者或以關節用刑,殊不思刑者國之典,所以代天糾罪,豈官吏逞忿行私者乎?不可不戒。
泛濫追呼。一夫被迫,舉室皇擾。有持引之需,有出官之費,貧者不免舉債,甚者至於破家。其可泛濫乎?
招引告訐。告訐乃敗俗亂化之原,有犯者自當痛治,何可勾引?今官司有受人實封狀與出榜召人告首,陰私罪犯,皆係非法,不可為也。
重疊催稅。稅出於田,一歲一收,可使一歲至再稅乎?有稅而不輸,此民戶之罪也;輸已而複責以輸,是誰之罪乎?今之州縣,蓋有已納而鈔不給,或鈔雖給而籍不消,再追至官,呈鈔乃免,不勝其擾矣。甚者有鈔不理,必重納而後已。破家蕩產,鬻妻賣子,往往由之。有人心者,豈忍為此?
科罰取財。民間自二稅合輸之外,一毫不當妄取。今縣道有科罰之政,與夫非法科斂者,皆民之深害也,不可不革。
縱吏下鄉。鄉村小民,畏吏如虎,縱吏下鄉,猶縱虎出柙也。弓手土兵,尤當禁戢,自非捕盜,皆不可差出。
低價買物是也。物同則價同,豈有公私之異?今州縣有所謂市令司者,又有所謂行戶者,每官司敷買,視市直率減十之二三,或不即還,甚至白著,民戶何以堪此?
某之區區,其於四事,敢不加勉?同僚之賢,固有不俟丁寧而素知自勉者矣。然亦豈無當勉而未能者乎?《傳》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又曰:“誰謂德難厲其庶?而賢不肖之分,在乎勉與不勉而已。”異時舉刺之行,當以是為準。至若十害,有無所未詳知,萬一有之,當如拯溺救焚,不俟終日,毋狃於因循之習,毋牽於利害之私。或事關州郡,當見告而商榷焉,必期於去民之瘼而後已。此又某之所望於同僚者。抑又有欲言者矣。夫州之與縣,本同一家,長吏僚屬,亦均一體,若長吏偃然自尊,不以情通於下,僚屬退然自默,不以情達於上,則上下痞塞,是非莫聞,政疵民隱,何從而理乎?昔諸葛武侯開府作牧首,以集眾思廣忠益為先,某之視侯,無能為役,然虛心無我,樂於聞善,蓋平日之素誌。自今一道之利病某之所當知者,願以告焉;某之所為,有不合於理、不便於俗者,亦願以告焉。告而適當,敢不敬從?如其未然,不厭反覆。則湖湘九郡之民,庶乎其蒙賜,而某也庶乎其寡過矣。敢以誠告,尚其亮之,幸甚。某谘目上府判職曹以下諸同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