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伯士(1 / 2)

昆侖荒原彌漫著一抹肅殺之氣,雖說已是殘冬,四下寂寥,可荒原邊塞那磅礴血色落日,迸濺著些血光,也使昆侖荒原泛些暑氣。不過那自東往西,簇擁來好大一片深藍天幕,迫使那暑氣沉入沙土,漸漸被寒冷取代。

獫狁族一行數十騎從血色落日盡頭,一路疾奔過來,蹄下狂飆怒卷,連大地也顫動數下。獫狁族人大多是鼻梁高聳,膚色白皙,兼又是鵝黃發色。

伯士雙腿緊夾馬腹,他領著數十騎從昆侖界一路奔將過來,到了這昆侖荒原,就覺雙股大痛,那馬背脊梁骨隔著,很是坐不慣的。

伯士身材魁梧,頭戴皮帽,身裹獸皮,背部斜橫著長弓木箭。他胯下那馬似是累了,放緩蹄聲,一路噴著響鼻。伯士右手舉著一麵旌旗,其上繡著血紅狼頭。

此時夜風突然緊了,那麵血狼旗烈烈翻飛。一入夜,荒原上就寒冷如刀。滾滾北風一陣緊,又一陣緩。數十騎抵擋不住這冷風呼嘯,不多時,寒風裹卷著塵沙,粘入數十騎臉上,猶如陷入一片天羅地網裏無法自拔。

伯士哈了口熱氣,一雙狼眼凝視遠方,夜色如墨,這酷寒荒原映襯著天際繁星越發亮了。伯士仰天一聲狼吼,漸漸吼聲低沉,狼吼聲似是能暖和些,伯士笑道:"他日穆天子登昆侖,攀瑤池,與主上一麵之緣。現今聞之周天子有難,身為獫狁狼兒豈能畏懼?"

餘下騎者轟然響應。獫狁族雖是數十騎,騎者那長長狼吼聲,在荒原上越發震天價響。獫狁族身處蠻夷之地,與中原王朝交往很密。

伯士往上拉下獸皮,緊了緊,才覺暖意,歎道:"不過自打犬戎族擄走褒姒,中原王朝似是對咱獫狁族也怠慢了些。此次前往中原合好,諸位兄弟萬不可意氣用事。"

伯士話音剛落,突然嗅到一股血腥味,他打小被荒原血狼扶養,身具狼性,夜裏能視,嗅覺很靈。

隻見距著伯士不遠,那荒原土裏冒著血泡。血泡足有陶碗口大小,慢一會,急一會,血跡越來越大,往四下蔓延。

伯士臉色驟變,驚道:"血屍?"血屍是鬼方一種巫術,以瀕死人未涼軀體,塗抹獸血,就可操縱血屍。鬼方地處蠻荒,境內彌漫著積屍氣,血屍藏匿其間,過往遊俠謀士多死於非命。

聞之"血屍",一眾騎者也騷動不安。伯士雙腿一踢,那馬緩緩後退。數十騎者臉色蒼白,驚得毫無血色。

血屍,應存活於鬼方積屍氣裏,突兀竄至昆侖荒原,難道其間隱藏著甚麼秘密?

伯士轉頭環視一番,見荒原上冷風驟然緊了。那血泡冒將至一人粗壯,突地從裏伸出一隻血手,一股異味嗆入伯士鼻息,竟泛著一股腐朽氣味。

伯士臉上露著細汗,喝道:"獫狁狼兒,怕過甚麼?"話猶未了,脊背隱隱冒著冷汗。獫狁族向來勇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之勢。不過突遇血屍,竟使獫狁族數十騎狼兒驚慌失措。

獫狁族崇拜荒原血狼,是犬封國一處分支,族人也多具狼性。荒原血狼能人言,會人立,是狼首人身。故老相傳獫狁族就是荒原血狼與樓蘭淑女生十胎,其首胎是犬戎族,末胎是獫狁族。不過十族間並不往來。

伯士猛踢馬腹,那馬吃疼,蹄聲得得往後退了丈餘。它噴著響鼻,一股霧氣彌漫過去。那血手被霧氣一撞,突然搖擺數下,慢慢撓著周身血土,似是爬將出來。

伯士心頭猛震,心道:"難道此次前往洛邑目的,已被人窺視了?"他轉念又想:"不對,那時我與大王藏身密室,誰能偷視?"他臉上微露細汗,神色緊張,隻見那血屍突然雙手伸將出來,撥動沙土更快了。

天更冷了,尤其寂寥夜空下,連天是一片墨色,閃爍著密密繁星,荒原越發看不透邊境,那寒意越來越重,寒氣似是侵入骨髓,數十獫狁狼兒齊齊打了個寒顫,胯下眾騎垂頭噴著霧氣,許是冷了,馬蹄抬起,又緩緩落下,粗長馬尾晃蕩著,拍打著。

隻見一堆血土被淋漓血手剝離了去,血泡也大了不少,空氣驟然一陣緊,連夜風也嗚嗚作響,似是鬼泣。伯士臉色蒼白,盯著血泡爆裂處,露出滾圓頭顱。那頭顱咧嘴笑著,桀桀怪聲在荒原蔓延。

伯士任憑右手血狼旗劈啪作響,身子前傾,左手摟著馬頸,以防坐騎一驚,摔將下來。他強自鎮定一會,歎道:"不知何方士者,攔我去路?"他聲音不小,四下都能聽到。

那血屍慢慢爬將出來,周身血液淋漓,很是恐怖。那咧嘴怪笑延伸至眼,看來嘴歪斜不輕,不過那白森森大牙,趁著夜色,越發清晰。

血屍嘴角流著血珠子,一滴一滴落入荒土,在伯士驚疑神色裏,數十裏外那連綿昆侖山脈也如一隻饕餮巨獸,在夜色黑影裏,漸漸籠罩過來。一時間,獫狁族數十騎呼吸為之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