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南省省城昆市的四方街是全省最大、也是最有名的文化交易市場,相傳上個若幹世紀就有規模不小的鬼市,發展到如今,非但沒有消失,高處看去十幾條街層層疊疊組成巨大的回字紋,每條街邊建成眾多的古色古香的店麵,不僅包含古玩、玉石,還有字畫、花草蟲魚等,成為巨大規模的古文化市場,在西南地區和鄰國都享有盛名。
先有了鬼市,才有了四方街,鬼市就位於“回”字的中心。
這天中午剛過,栗少陽背著背包走進四方街上的鈺鑫齋。
鈺鑫齋經營古玩為主,店麵有五百多平米,若幹排古董架上擺滿的各式各樣的展品,在櫃台前麵有兩張待客用的紅木沙發和方桌椅。
此時兩個客人和一位中年掌櫃正坐在一張方桌邊,對著桌上一件老器件討論著什麼。
幾人見栗少陽走進來,馬上投去警惕的目光。
栗少陽想起古玩店的潛規則,馬上站住腳步,轉身想退出去,但是這時店小二已經來到他的麵前。
“先生,請留步。請問您是買、是賣、還是鑒寶?”店小二楚強打量著栗少陽,尤其是對後者行李包多看了好幾眼。
栗少陽二十歲左右,中等個兒,頭發有些亂,臉顯疲憊。衣服有些舊,卻很幹淨。身上散發出山野氣息,略微還帶點土腥氣,這讓小二直接把他當成挖寶那個行當的人。
“我找方玉梁老先生,不知他是否在這裏?”栗少陽道。
“老先生一會兒才能來,你在那邊稍等一會兒吧。”店小二心說,這肯定是找方老先生鑒寶的,指了指那邊的空桌,示意栗少陽坐在那裏。
方玉梁在四方街的資格很老,鑒寶方麵遠近聞名,常有人來找他鑒寶,店小二這麼想一點也不奇怪。
見是一個鑒寶者,掌櫃的也不奇怪,扭回頭,指著桌上的玉器,對對麵二人道:“東西看過了,雖是老器件,但品相有缺,玉質品階不高,賣不了幾個錢。”
“胡說!我們這可是正宗的漢代寒玉,玉質是青花白,屬於罕見的玉質,且包漿濃鬱……你這人說話太欺負人了,前麵店裏至少這一點並不欺騙我等。地裏挖出來的東西有幾件是完整的?能有這麼完整度的物件已經是罕見了。看來聞名的鈺鑫齋是徒有虛名,連漢代寒玉都看不出來,我們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
兩人中年輕的男子伸手將桌麵上的玉器捧起來,就往桌上的一個漆盒裏放。
中年掌櫃也不著急,隻是嘴角掛笑,“我說過你這不是漢代寒玉嗎?”
聽到漢代寒玉幾個字,栗少陽不禁側頭向年輕人手裏的物件多看了幾眼。
這件玉器純白色中帶著幾屢黑絲,白色不是那種亮白,略有些霧蒙淡黃;雕刻的是一位長者鬆下撫琴,山崖陡峭,奇鬆蒼勁高聳,虯枝高懸,栩栩如生。鬆下老者峨冠博帶,氣質高雅。
單從雕工來看,已經是上上之作,再看色澤包漿以及溝廻根部有些泥垢,看這曆史不短。但是,當栗少陽看到鏤空雕刻的枝條和葉片時,心裏不禁微微一笑。
“那倒是……”年輕人手上動作猶豫了一下,又把玉雕取了出來,小心地放在桌子上,“……那你出個價吧。”
掌櫃的微微一笑,看向年輕人身邊的中年男人,“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一百萬,低於這個價不賣。”中年男人道。
“才一百萬啊?”掌櫃的很詫異地睜大眼睛,“上次在市文化藝術節拍賣會上,我見過類似的一件寶貝,拍出了六七百萬的價格,我總覺得這件玉雕怎麼也值個五百萬吧?”
這句話把栗少陽也說楞了,他和那兩位一樣瞪著雙眼看向掌櫃的。
“你說的是真的?”年輕人又站了起來,“我們急等錢用,不用五百萬,你給三百萬就賣給你!”
“你要求太低了!”掌櫃的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下周在世貿大酒店有場高層次的珠寶拍賣會,你可以交給我幫你們把這件寶貝拿去拍賣,至少能拍出去六百萬甚至更高。到時我們要收5%的傭金。至於前期宣傳費兩萬、報名費三千、鑒定費一萬二千、車馬費和保險費需要你們先付……合計費用三萬八千七百元。二位如果同意,請馬上繳費,我就和你們簽合同,如何?”
聽到這裏,栗少陽明白了,掌櫃這是將計就計。他不禁心中歎道:古玩這行水真深啊!
如果對方是騙家,就會明白人家已經看出是贗品了,而且還給他們留下麵子,兩人拿著東西走人,這件事就了結了。如果對方不是純心欺騙,那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了,這件東西也不可能拍賣成功,再物歸其主。
這兩種可能性,店家從裏到外都沒有損失,而且還小賺一筆。
兩個男人對看了一眼,彼此用眼神交流片刻。中年男人站起身,一抱拳,“不好意思,我們急等錢用,等不及拍賣了,我們還是找下家吧。”
這個回答顯然是中規中矩的,按著劇本走的。
年輕人做了一個很遺憾的動作,拿起桌子上的玉雕晃了一下,放進盒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