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昨天夜裏‘朱雀坊’大火,蘇歡原以為相依為命的弟弟讓火給燒死了。一張芙蓉粉麵嚇得慘白,嘴唇也不見血色。如今見弟弟活生生在自己麵前,能說能笑,能跑能跳,哪裏還去管那是不是成了精的黃皮子來報恩,嘴裏直喊著,“阿弟沒事兒就好。”
蘇歡一隻手摸了摸胸口,定了定神,忽然驚道,“阿弟,那死的不是你?又是誰?”
蘇合抓了抓後腦勺,不解道,“我也不知道,我昨夜裏關門的時候,店中一個人也沒有。馬強回去陪嫂子了,這庫房裏何時多出來個人,我還真不知道。”
蘇家姐弟的問題正困擾著孟仲垣,然而因為他吩咐了顧秀兒去處理周氏上吊一案,那麼這‘朱雀坊’大火一案,就得他自己破了。他自來是個閉門讀書的書生,若讓他寫駢文,立論,不稍片刻,便能成一篇精彩絕豔的文章來,可是若讓他破案,真真是難為了他。
在老家江州的時候,雖然嫡母嫡兄從來沒正眼瞧過自己,可是孟氏家族好歹以清流自持。宅門裏的爭鬥尚不如坊間來的熱鬧,孟家久經官場,便是孟府的一個小廝守門,也是曉得,凡事要留有餘地,你今日瞧不起而慢待的人兒,沒準哪一天,就飛黃騰達,讓你望塵莫及。
嫡母嫡兄不過不待見孟仲垣而已,然而他依舊平安長大,每月的月錢也能按時領到,逢年過節,自家在外為官的叔父伯父送來的年禮,他雖然得的不多,倒是也能收到自己那一份兒。那坊間百姓的彎彎繞繞,孟仲垣並不太懂。
“阿星,你說這‘朱雀坊’的火是誰放的?莫不是盧家人?”
盧家人,這一家人好久沒出現在阿星眼前,可算清淨了幾天。不過倒是真有可能,可是他們早不放火,晚不放火,非得要昨天夜裏放火,是個什麼意思?
“不能是盧家人,”孟仲垣自語道,“這盧家二老貪婪成性,盧俊達歿後,朱家每月給這二老一筆不菲的銀子供養他們,放火燒‘朱雀坊’?那便是斷了自己財路……”
阿星在外頭聽見孟仲垣喚他,施禮稟報道,“大人,這刑案之事,小的哪兒懂,不過,您若是尚有疑問,不妨去問問顧家姑娘。”
孟仲垣擺了擺手,“問她?最近咱們鬆陽府的案子,一樁樁一件件,哪件不是問了她的?她不過一個小毛孩子,這本是本官的權責,再說,她如今正調查那寡婦一案,本官哪有那個臉去叨擾她。”
小毛孩子?阿星笑了笑,自家大人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而已。他下巴剛生出一點兒胡須來,任誰見了,都道這是個毛還沒長全的臭小子。
當今聖上治下,雖不如先帝爺,太祖皇帝時期那般文昌武盛的,倒也是百姓富足,民皆安樂。陳堂尤喜破格錄用人才。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聲音,“大人,卑職劉江(劉河)有要事稟報。”
“進來。”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開了,劉氏兄弟登堂入室,二人沒穿衙門的緇衣,而是穿了便服。孟仲垣略有不滿,語帶威嚴道,“兩位捕快,這入職是要穿公服的,你二人穿的這般隨意,是怎麼個意思?”
劉河急忙道,“回稟大人,這是顧大人讓我二人著便服,去調查一樁事情。”
孟仲垣神色微緩,“既是顧大人吩咐,你們照辦就是。”
劉河目光閃爍,終是下定了決心,“大人,昨日我兄弟二人行徑‘朱雀坊’時,碰到一個強買的人家,那人與朱老板起了爭執,這夜裏,‘朱雀坊’便著了火,我兄弟二人方才知道,便想著,要通稟大人一聲。”
“那買家是何人?”
孟仲垣聽此事蹊蹺,趕忙問道,這沒準兒就是縱火案的線索。那從死人嘴裏掏出來的玉佩還放在案上,上麵有四個篆體的大字,“小鍾山人。”
“稟大人,那人是安樂鎮潘有良的嫡妻,葉氏眉娘。”
“好,本官稍後便使人去查查,顧大人吩咐你們的事兒,你們定要做好。”
“卑職領命。”
從孟仲垣書房出來,劉江神色有些恍惚。昨個兒顧大人同這二人說,安樂鎮潘家在招護院仆役,讓二子喬裝了混進潘家,探聽一番虛實。
可是在‘朱雀坊’門前,二子與那潘家的家丁毆鬥起來,雖是贏了,可這再想喬裝改扮去探虛實,那也是不可能的。二人沒了主意,“大哥,要不,咱們還是去問問大人……”
“大人,那個大人?”
劉江沒注意,他已經潛意識裏把顧秀兒劃作了大人。
“自然是顧大人啊,你沒瞧見方才孟大人的臉色,那真真黑的跟鍋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