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發動機抖動影響馬淼淼睡覺，讓小段關了。可時間一久，車廂內氧氣明顯不夠用，薛藏鋒昏昏欲睡，正猶豫要不要開窗戶或者叫醒馬淼淼時，懷裏的人兒忽然抓緊他衣服，身子一抖，醒了。
薛藏鋒低頭和她四目相對，還沒看清她明亮的眼眸裏是驚慌還是別的什麼，已經被她狠狠抱住，脖子被勒得喘不過氣。
“小恬，對不起……”
馬淼淼悶悶的聲音傳來，薛藏鋒鬆口氣，原來她是做噩夢。
“走吧，我們回家。”
開了車門，薛藏鋒頓住，咬咬牙，忍著腿麻把馬淼淼抱下車，問她能不能自己走，不好再逞強抱她上去，要是倆人都摔了就糗大了。
馬淼淼點頭，眼眶含淚的模樣楚楚動人，比起平時的犀利，薛藏鋒倒更喜歡這樣的她。
清醒過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機，馬淼淼關心飛機事故的最新消息，薛藏鋒則是想知道剛才是誰來電。
新聞或是微博上都沒有進一步的消息，馬淼淼失望地看向薛藏鋒，見著他麵色如常，就知道也沒有消息了。
馬淼淼低頭走著，薛藏鋒故意落後一些，剛才電話裏說，確定飛機墜毀，詳細的遇難者名單好還沒統計出來，但派去的人已經找到了馬家爸媽的行李，問他要不要送回來。
薛藏鋒看了眼前麵的馬淼淼，瘦弱孤單的背影任誰看了都心疼，那些行李……還是先不要送回來了吧，等知曉了名單確認他們……如果真確認他們出事，少不了要帶馬淼淼過去，到時候再順便帶回來。
出了電梯，馬淼淼徑自回家，薛藏鋒猶豫了下，沒跟過去，還有些電話要打，不讓她聽到比較好。
關上門，馬淼淼背靠著門板滑坐到地上，眼神空洞迷茫，全無往日的風采。
明明還是盛夏，雖然是晚上，可室溫還是在二十六七度，馬淼淼此時卻被凍得瑟瑟發抖。來自內心的寒意，再怡人的溫度都無法抵擋。
夜風輕拂，紗簾晃動，窗外的月光灑滿一室，馬淼淼鮮見的沒有開燈，清冷的月光裏瞪大眼睛，直直地看向夜空。不，這眼神，這狀態，更像是透過夜空看到了其他。
紮著兩個馬尾笑靨如花，一條碎花裙子舞步活潑，聲音清脆如銀鈴，難掩興奮的笑聲似乎還回蕩在耳畔。多少個午夜夢回，都如此刻這般，那個小小的身影無比清晰卻無法觸及。從前她會關心她在哪兒，擔心她過得好不好。今次，在得知父母出事的今天，她深切地體會到了彼時那個小女孩兒可能經曆過的感受。
驚慌失措茫然無助是文雅的說法，猶如天塌了一般絕望地心驚肉跳絕不是誇張。那正是，此時馬淼淼最真切的感受。
即使從前父母不在身邊，幾個禮拜幾個月可能都沒有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可她知道他們是好好活著的，知道他們也在惦記著她，知道她不是孤獨的一個人。可是現在……
從未有過的孤獨和恐慌將她包圍，懼怕了十多年的黑暗在此時卻變得親切。如果就這樣一直被黑暗籠罩，如果不會有天明，如果一直處在這樣的擔憂裏……總好過天亮之後有確切消息、看到父母在事故名單上要好得多。
自欺欺人什麼的，大概就是這時候有用。
胃裏一陣收縮翻湧，馬淼淼跌跌撞撞跑去衛生間，趴在水池上難受地嘔著。水龍頭開到最大，和著水流，馬淼淼用力地拍在臉上，蒼白的臉上被拍打出生疼的紅暈。
“滴滴”兩聲，手包裏的手機響了。
顧不上擦臉，馬淼淼衝到了客廳，抓著手包卻不敢把手機拿出來看，她害怕是壞消息。
兩分鍾後，手機鈴聲百折不撓地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人是童佳佳，馬淼淼鬆了口氣。
“馬姐，你沒事吧？艾太太沒有告發你吧？我幫你問過了，事發的時候還有別人在休息室，說不定有誰剛好看到你們，能給你作證。”
電話一接通，童佳佳就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堆，聽得馬淼淼先是一愣，隨後一股暖流衝淡了身上的寒意。
“佳佳，謝謝你，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的。”
掛了電話，馬淼淼笑了，把黏在臉上的頭發攏到耳後。事情發生了怎麼能想著逃避，該好好解決才是。父母的事她隻能等消息，陳咪兒那邊，她還是可以應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