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往下想,看著秋桂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四阿哥如今是皇上了,一國之君惦記著弟弟的女人,若被有心人利用,這裏麵有太多文章可做了。
“姑姑。”德妃跟前侍奉的小宮女輕喚一聲,掀開簾子從內室走了出來。“娘娘醒了,請福晉進去說話。”
我抬頭看向窗外,這才察覺外麵已是晨曦微露。秋桂似乎早有預料,聽了傳話,朝小宮女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將我引入寢殿。
德妃靠坐在床頭,仍然閉著眼,雖是睡過了,但臉上的疲憊之色分毫未減。
秋桂指揮宮女搬來椅子置於德妃床前,她低頭在德妃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隻見德妃微微頷首,秋桂便領著寢殿裏的宮女們退了出去。
屋子裏隻剩下我與德妃兩人。德妃不說話,我也不好貿然開口,否則搞不好又是換來一頓嘲諷。我坐在德妃床前,認真打量起她來。
德妃無疑是個非常幸運的女人。出生卑微卻母憑子貴,一路爬上妃位。縱然年老色衰,先皇對她還是留著幾分眷顧的,生前不時會來永和宮走走,找德妃說說話,該給的賞賜也一件都不會少。德妃有兩個出色的兒子,給她掙足了臉麵,但是,德妃的可憐之處也正是因為這兩個兒子都太出色了。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德妃是十四和四阿哥的生母,這兄弟倆的個性德妃最清楚不過了。這下四阿哥做了皇帝,十四不會服氣。十四的脾氣一旦倔起來,跟四阿哥來個硬碰硬,以四阿哥雷厲冷硬的作風,不會給十四好果子吃的。
“你一定很恨我。”
德妃睜開眼望著我,語氣緩緩的。
我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德妃雖不待見我,但她是十四的生母,沒有她就沒有十四。對弘明和弘暟,德妃也是寵愛有加,我沒有理由恨她。
“若不是我當年攔著,這後宮如今就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啊?
“胤禛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如若不然,也不會把一個女人放在心裏,一放就是二十年。”德妃頓了頓,輕輕歎息。“那年,胤禛把沁雪領到我跟前,要立她做側福晉。瞧著沁雪那似曾相識的容貌,我不得不憐憫起我的兒來。得不到心裏想的那個人,便是放個贗品在身邊也是好的。”
德妃的目光突然犀利起來,直直地盯著我說道:“你該不會不知道我說的那個人是誰吧。”
之前有秋桂的鋪墊,這會兒德妃更是直接把話挑明了。我就是想裝傻充愣也不可能了。
我平靜地開口道:“皇上心懷天下,豈會拘泥於兒女情長。一個女人之於皇上,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我知道四阿哥和十四的結局,假如我一心想做皇妃的話,我當年就不會選擇十四了。四阿哥對我有情,我無以為報,因而愧疚。現如今四阿哥登基為帝,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選擇,也從來沒想過用四阿哥對我的情意去要挾或爭取些什麼。
德妃笑了。“女人最容易被****衝昏頭腦。你看似愚鈍,卻是比誰都清醒。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
我細細思量德妃的話,恍然大悟過來。
原來德妃和九阿哥是一樣的。
九阿哥讓何玉柱帶話,警告我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背棄十四。德妃召我入宮,先是給了我一通下馬威,然後讓秋桂提起那些往事,試探我的反應,接著又親自上陣測試我,她想告訴我的是:四阿哥即使再喜歡我,不還是立了年沁雪為側福晉。對於男人而言,女人不過是一件衣服。
德妃如此“用心良苦”,無非是怕我在十四失勢的時候見異思遷,轉投四阿哥的懷抱。要知道,皇帝占了弟弟的女人,這在大清朝不是沒有先例的。
德妃一向偏心十四,我知道,她把我想得水性楊花就算了,四阿哥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怎麼可以把四阿哥想得那麼齷齪。
我在心中沉沉地歎了口氣,一夜未眠令我十分疲倦。我不敢想象,如果方才我對四阿哥的情意流露出了半點的眷戀,德妃將會如何處置我。
皇權更迭,後宮波譎雲詭,前朝的兄弟傾軋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