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說得好,錦佩探頭去看說話的人是誰,見廳內中央一個一身藍衣的身影麵向著門邊,背對著她看不見臉,但身形有點眼熟。
先前說話那人卻冷笑:“許仙緣何命懸一線?”
藍衣人寸步不讓:“白娘子緣何現出原形?”
兩人正在僵持,掌櫃的一路小跑過來,向著兩邊頻頻抱拳,“兩位郎君,聽書不過是消遣,何必為此起了爭執,引得大家不快反倒不美。各花入各眼,有愛聽這故事的,也必有不愛聽的,要非得論個高下也難。今日天也不早了,書就說到這,愛聽的您明日早來,咱們明日多說一會。”
台上說書的退了下去,掌櫃的又叫茶博士:“給各位客官再添一輪茶,”又轉圈做了一圈揖:“這輪茶小人請諸位客官喝,諸位請慢飲。”
藍衣人就轉身坐了回去,那門邊的人也哼了一聲坐下。場中恢複了平靜。
小八很遺憾的說:“這麼快就不吵了啊!”
錦佩白他一眼:“你真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多。”剛才那藍衣人一轉身間,錦佩看清了他的模樣,似乎是那天隔著屏風縫隙看了幾眼的呂子昂。
琢磨了一下,轉頭叫人下去看看是不是呂子昂,是的話請他上來一下。
小八很疑惑:“阿姐認識他麼?”
“恩,就是剛才我和阿爹提起的那個人。”又拍了拍他的頭:“今天也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才子。”
小八立時來了興趣,姐弟倆趴在窗口往下看,見從人走到呂子昂身邊低頭說了幾句話,呂子昂抬頭往二樓看了一眼,就起身隨著從人上了樓梯。
不一會門口就有人通報,錦佩叫進。呂子昂進來的時候,錦佩感覺雅室內一下子亮了起來。呂子昂的長相,完全可以用劍眉星目四個字來形容,蓄的短須又顯得他頗為成熟沉穩。
從人剛剛已經悄悄跟他說了是嘉寧公主有請,於是呂子昂進來以後先給錦佩見禮,錦佩笑著說:“不必客氣了。”又指了小八介紹:“這是舍弟。”
呂子昂又給小八見禮,錦佩請他坐,他遲疑了一下,才在桌邊的凳子上坐下。
錦佩先開口說:“剛才呂郎君一席話真是深得我心,難得你肯替白娘子說話。”
“實在是那位兄台所說太過偏頗,某不吐不快罷了!”
“呂郎君看過白蛇傳全書?”
呂子昂點頭:“前後看了總有三四遍。”
“對這本書,呂郎君有何評斷?”
“評斷不敢,隻是某很佩服公主慧眼識珠,出了這樣一本引人入勝、不落俗套的好書,讓世人見識到還有這樣有情有義、有勇有謀的奇女子。雖是妖類,卻懷一顆仁心。”
錦佩心裏不免有些得意,這書雖然不是她寫的,可故事是她叫人講給王語之的。當初講的時候,覺得捉妖還是道士比較合適,可後來寫成書的時候,還是不能擺脫對法海的怨念,最後還是寫的和尚。
又問:“呂郎君可還有什麼愛看的書?”
“左至真先生的書每本都讓某手不釋卷,如《雙姝傳》、《三釵傳奇》等,及最近新出的《紫鴛盟》,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書。”
“哦?呂郎君不喜《世間業》麼?”
呂子昂微一沉吟:“《世間業》盡書世間醜惡之相,雖則最末惡有惡報,可一路讀來,總讓人心生激憤之感,不及上述幾本,於坎坷中總能見人心之良善,人情之溫熱。”
錦佩心裏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這個人的想法若真是他由衷的想法,也未免與自己太過相似,若是他是真的調查清楚了,來投己所好,也太恐怖了些。她在琢磨,小八聽他倆說了這一會書已經覺得無聊了,伸手拉她的袖子。
錦佩回過神來,無奈的看了小八一眼:“你要出去轉也行,隻是過會就得回來找我。”小八高興的站了起來,錦佩又加了一句:“不許甩脫了從人。”
“知道啦!”一邊說,一邊人已經竄出了門。
錦佩對呂子昂笑了笑說:“讓你見笑了。呂郎君思維敏銳,見識獨特,讓我大開眼界。”
“公主謬讚。公主能將這些書印刷出售,還用了心思排成歌舞戲、說話劇,才真是讓某誠心敬佩,”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呂子昂進屋以來第一次正視錦佩:“以公主之身份,原隻須安享富貴尊榮,卻願費心勞力的做這許多對公主來說並無好處的事,某鬥膽問一句,公主所為何來?”
錦佩沒有回避呂子昂的目光,也是直視著他,反問道:“呂郎君以《孽海花傳奇》行卷於我,又是為何?”
僵持了一會,呂子昂收回目光,恢複之前的溫文有禮姿態:“敢問公主對這本書可有何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