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傳來兩聲輕咳,顧盼臉頰一動,牽著嘴角上揚,笑意卻未達到眼底,耳邊一個柔和地女聲輕輕響起,像是春風拂過水麵,滿是蕩漾的春情:“姑娘,要不要先準備一下?”
顧盼特意修好的彎月甲死死地摳進肉裏,她緩緩地吐了一口氣,平靜地道:“不用。”
顧盼嫁入王府,除了帶著柳芽和麗娘之外,侯爺夫人額外又給她填補了兩個大丫鬟和四個小丫鬟,其中那兩個大丫鬟,一個喚作歡兒,一個喚作小語。
果然人如其名,歡兒生了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一開口便像是吃了一個糯米團子,甜甜軟軟,讓人打心底裏發膩。
小語是溫柔解語花,在顧盼房裏隻呆了兩天,顧盼便察覺出她的妙處來,一個眼神所向,小語便知曉了她的心意,端茶倒水不用人吩咐,可謂伶俐已極,柳芽和麗娘都不及她。
歡兒和小語卻不是給她準備的。
前天夜裏,重重申訴了母族的重要性後,侯爺夫人卻又丟給她一本圖冊,外麵是很樸素的青色封麵,沒有書名,她不解地拾起來,翻了兩眼,便麵紅耳赤,急急地合上了,又丟還給侯爺夫人。
侯爺夫人板著臉,也不解釋,似乎完成了什麼程序一般,徑直又把那冊子收了起來。
侯爺夫人隨後就提到了前些日子分給她的歡兒和小語:“你尚未及笄,若齊王殿下是個知禮的,你及笄之前卻不會與你同房。雖然離你及笄隻剩下兩年,齊王殿下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若是中間再迷戀上什麼女子,卻是大大不妥。”
顧盼困惑地抬起頭,臉上還殘餘著方才的紅暈,侯爺夫人微微一笑道:“歡兒和解語卻是咱們府上的家生子,最是可靠不過,便先叫她們替你,若是生了孩兒,養在你的名下就是了。”
從侯爺夫人房裏出來後,再看歡兒和小語,顧盼便覺得有些怪怪的,不知為何,一直到了上轎之前,她都有些心浮氣躁,直到李祈正伸出溫熱的大手,一手牽著她拜了堂,她的心才漸漸安定下來。
方才說話的便是歡兒,顧盼仿佛看見她眉眼間的謙卑,似乎是她最卑微的婢女,卻總在不動聲色間飛出的如絲的媚眼,細細微微地纏繞上來,叫人無處可逃。
歡兒叫她一聲姑娘,便是暗暗地提醒她,若是叫歡兒或者小語去陪齊王,便要早做準備了。
想來侯爺夫人已經和她們打過招呼了,那兩聲輕咳裏,小語必定也是有份的。
顧盼心煩意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辦,侯爺夫人說的也有道理,隻是她卻不願意這麼做。
思來想去,隱隱的聽到外麵的梆子居然響了三聲,顧盼一怔,脫口問道:“齊王還在前麵宴客嗎?”
一眾陪站的丫鬟婆子裏,一個穿著厚重紫紅長襦,頭挽高髻,戴了滿頭珠翠的婦人眼裏閃過一絲鄙夷,上前一步,不輕不重地道:“齊王殿下醉了,已經歇下了。”
剛才那兩個不知輕重的小蹄子貿然開口,又說出那麼一句話來,就叫這婦人輕賤了,現在這新王妃又沒規矩地張口就問,難道果真像是旁人所說,這新王妃是長樂侯府新近才尋回來的,卻是沒什麼教養的?
婦人一臉蕭寒地盯著新王妃,一雙銳目幾乎要射穿蓋頭,新王妃沒什麼教養也罷了,生的這麼瘦小,卻又如何誕下子嗣?怪不得要準備這麼兩個陪房的丫鬟。
隻望她不要再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老老實實坐上一夜便罷了。
在婦人的注視之下,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環顧之下,新王妃默然半晌,突然抬起右手,寬大的袖子滑落到了她肘端,露出瑩白如玉的小臂,婦人微微一怔,這新王妃的倒是生的白皙,隻是眾目睽睽之下,冒冒然的露出這麼一截粉肌,卻是失禮了。
就在婦人腹誹之時,新王妃毫不猶豫地一把將蓋頭掀了下來,一張清秀的臉上麵無表情地掃射了一圈屋內眾人,最後視線卻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婦人心裏一驚,這新王妃竟然能看出自己是管事的。
顧盼自然看出她是管事的,如同許嬤嬤一般,眼睛雖然和旁人一樣看著地上,眼角卻是挑起來的,那眼珠肆無忌憚的轉過來,若不是管事的嬤嬤,怎麼會如此大膽?!
顧盼掀了蓋頭以後,又毫不猶豫地伸手去卸頭上那沉重的鳳冠,莫說那婦人,便是她帶來的陪嫁們,也都呆住了,還從來都沒見過新婚之夜,新娘子自己掀了蓋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