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三日,每天清晨醒來,顧盼都告誡自己,今天一定要去拜訪李思懷,卻都被李祈正興致衝衝地拉到了藏書樓,又專門挑她喜愛的各種遊記,在她手邊放了滿滿一摞,等她讀完,又該洗漱睡覺了。
第四日早上,顧盼看著李祈正,認真地道:“我今天一定要出去了。”
李祈正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一雙黑瑪瑙般的眼珠似乎要把顧盼整個的吸進去,顧盼艱難地挪開視線,久久方聽到李祈正低低地應道:“好。”
有氣無力,像是八旬老兒垂死時最後的掙紮。
他猛地一甩頭,厲聲喝道:“給王妃準備馬車。”立刻就有人應了,隨後一片兵荒馬亂,顧盼無奈地看著春紅捧出了全套王妃朝服,陰著臉果斷拒絕了,她是去探訪故人,可不是去擺架子的。
隨意換了一身淡青色長裙,腰間紮了同色腰帶,李祈正麵無表情地給她披上了披風,悶悶地道:“早去早回。”
顧盼攀上了馬車,終是不忍叫他擔心,還是帶了春紅柳綠兩個丫鬟同往。
王府的馬車比較大,按照李思懷給她的地址,到了巷子口就行不進去了,顧盼在兩個婢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看著逼仄的路口,矮小的宅院,一時間有些困惑。
她在李府聽差多年,按照李府的財勢,就算是這盛京之中,也萬萬不會如此落魄。
顧盼遲疑地看向車夫,質疑道:“這裏真是槐花巷嗎?”
那車夫亦是訓練有素,低頭道:“回主子,小的路上問過了,胡同口有個歪脖子槐樹的,錯不了。”
顧盼一眼看到旁邊那棵生的十分個性的槐樹,枝椏幾近橫臥於地了,心知不會有誤,抬腳就向巷子裏行去。
春紅和柳綠趕緊跟在了他身邊,車夫不動,車後的兩騎護衛卻是跟了上去。
這巷子裏比顧盼想象的幹淨許多,一眼望去,街道上打掃的幹幹淨淨,偶有婦人男子出現,也是穿著整齊,應不是那種魚龍混雜之地,顧盼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數到了第五家,顧盼停下了腳步,春紅識趣地上前叫門,未幾,便有個老家人前來應門,他滿頭白發,半身佝僂,隻開了半扇門,一雙昏黃的眼睛在門外的幾人身上掃過一遍,便幹脆地開了大門,咧嘴笑道:“請問是哪家的奶奶,說個名號,也好叫我報於主人知曉。”
顧盼暗暗點頭,這老家人一看就是白家世代的忠仆,漣姐兒家雖然沒落了,這老家人的眼力倒是還在。
春紅從袖裏抽出一方金色名帖,交到了這老家人的手裏,他揉了揉渾濁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登門造訪,能拿出名帖的可都是有身份的高門大戶,按照身份不同,又分成金銀紫紅橙四色,金色名帖,那是王侯之家啊!
老家人的手哆哆嗦嗦,轉身就跑進了院子,遠遠傳來了他的呼聲:“夫人,夫人,有貴人來了。”
春紅和柳綠掩唇一笑,似乎有些看不起這家人的窮嗖相,顧盼麵色一正,厲聲道:“等下你們在外麵等著,就不要跟我進去了。”
春紅和柳綠俱是心竅玲瓏之人,哪裏還不明白,顧盼是嫌她二人流於膚淺,門前失儀了。柳綠還待分辨,春紅一把拉住她,斂起笑容,端莊地應了是,便退到一邊,目不斜視地側立門旁,像是這白家的看家護院一般。
見她如此知進退,顧盼也不好說什麼了,心裏的一股火氣也壓了下去,這裏住的是她的舊主,自己的丫鬟卻瞧不起,那她成什麼了?
沒有等很久,這院子很是狹小,那老家人匆匆而去時又忘了關門,屋子裏一出來人便被門外的顧盼一眼看到了,想必還是換了衣服才耽擱了些時候。
白夫人一馬當先,左手邊扶著她的是漣姐兒,後麵還跟著一個丫鬟,多年不見,顧盼還是一眼認出,這就是當年被漣姐兒帶走的青兒,不禁怔住了,她還以為青兒一被帶回盛京,就會被漣姐兒打發掉了。
白夫人聞得有貴客,還以為是自己的老姐妹,家中沒落,雖然把地址通告給了故人,迄今為止卻還沒人登門造訪,待一見金色拜帖,方被嚇了一跳,她當年嫁入白家,最鼎盛的時候,來往的夫人之中也沒有地位如此高的。
畢竟,她嫁的隻是白家的分支,而不是嫡係。
待翻開拜帖一看,齊王妃,就更是吃驚了,她自認和這皇家貴戚絕無往來,一時間驚疑不定,還是漣姐兒鎮定,在一旁提點道:“莫要貴客久等了,家中怎樣也不會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