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侯夫人最近這段時日閉門不出,繼女回門那天的事情已經使她淪落為世家中的笑柄,誰不知道,當天早上,侯府嫡長女一個人回門,結果午飯都沒吃就被侯爺夫人轟趕出來,到了下午,齊王又親自來接齊王妃,讓齊王和齊王妃不和的傳聞不攻自破,也讓侯爺夫人無地自容。
現在唯一的契機隻能等顧盼自己上門,造成一個母女情深的假象,才能挽回侯爺夫人的尊嚴。
可惜,過去了一個多月,那個不孝女是半點影子都沒,侯爺夫人恨得牙癢癢,連帶府裏的下人們日子也不大好過。
秦嬤嬤自從顧盼嫁入齊王府,日子是越來越難過,她不像其他幾個老姐妹,各有職權在身,侯爺夫人總還存了幾分顏麵。
一個管事嬤嬤,在這侯府裏呆了四十多年,從老侯爺那時就是個小丫鬟了,到如今,卻混的在府前灑掃的地步,一把老骨頭都要折騰散架了。
秦嬤嬤也還有幾個體己錢,若非顧及小兒還在侯府當差,早就卷了細軟回老家養老去了,何苦一把年紀了還受這風吹日曬之苦。
秦嬤嬤低頭掃了半天,直起腰來喘了口氣,右手成拳在後背輕輕捶著,路過的蔁姐兒瞥到了,立刻嗬斥道:“你個白吃幹飯的,又在偷懶,”頓了下,又指著地邊的幾片樹葉,繼續罵道:“掃個地也七零八碎的,夫人慈悲,叫你們在府裏養老,你們就這麼報答夫人的?!”
秦嬤嬤憋著滿肚子火,唯唯諾諾地應了,再次彎腰掃了起來,蔁姐兒得意地揚起臉,卻聽得身邊一個女聲淡淡地道:“秦嬤嬤在府裏辛苦多年,本就當安享晚年,又何必做這些粗使活計?”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秦嬤嬤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看到那個瘦削但挺直的身影,禁不住老淚縱橫,呼了一聲:“小姐……”,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顧盼上前一步,攙扶起她,微笑道:“嬤嬤不如隨我去齊王府,我哪邊剛好少個得力的管事嬤嬤。”
秦嬤嬤聞言,嚎啕大哭,半白的腦袋伏在了顧盼身前,哭的跟個孩子一樣,顧盼亦是跟著心酸,不著痕跡地又掃了一眼蔁姐兒,蔁姐兒瑟縮一下,趕緊福了個身道:“奴婢去給夫人報信,說王妃回來省親了。”話罷,踮起小腳,快步地離去了,看著她匆忙地背影,秦嬤嬤惡狠狠地啐了一口。
顧盼但笑不語,如這等跳梁小醜,她已經不欲和其一般計較,就像是人可以隨意碾死一隻螞蟻,但沒有誰會無聊的真的去找一隻螞蟻來踩死。
秦嬤嬤抹了抹眼淚,一眼看到了顧盼身後長桾拖地,高挽雲髻的柳芽,她眯著眼睛,拉過顧盼,壓低了聲音,凶狠地道:“姑娘,是不是這個不要臉的小蹄子爬上了王爺的床了?”
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能替顧盼出頭把柳芽生吞活剝了,顧盼一怔,隨後啼笑皆非地道:“嬤嬤誤會了,柳夫人現在是太子的如夫人。”
秦嬤嬤人老成精,當下就換了一張臉,若無其事地道:“王妃是要給夫人請安吧?讓老奴給王妃帶路吧。”
顧盼點了點頭,她自然知道侯爺夫人的居所,不過她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就如同客人一般,萬萬沒有在主人家亂闖的道理。
二人行了沒有幾步,就與得了消息的侯爺夫人迎了正著,她衣裳微有些淩亂,發上的珠釵也插的歪了,一見麵就緊走兩步,親自來就顧盼,握著她的手,未及開口,淚先流了出來,“女兒——”
顧盼從頭到腳地僵在原地,她可是一點上演母女情深的戲碼的準備都沒有,一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還是秦嬤嬤有眼力架,上前一步,輕聲道:“夫人,還是和王妃回到房裏再說話吧。”
侯爺夫人伏在顧盼肩上的頭輕輕抬起,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笑道:“你看我這個糊塗勁,一見女兒就歡喜的把什麼都忘了。”
話罷,侯爺夫人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秦嬤嬤,又道:“秦嬤嬤年歲大了,我想留她在府裏養老,老人家卻說惦記小姐,非要到你那裏去呢。”
顧盼含笑接了侯爺夫人的這份大禮,這個蔁姐兒還真是侯爺夫人的耳目了,本來是侯府不善待秦嬤嬤,也被侯爺夫人一語帶過,成了送她的人情了,顧盼輕輕提點道:“韋家嫂子真是越來越能幹了,方才見了我就徑直給母親報信去了。”
侯爺夫人臉一板,教訓起了蔁姐兒:“你怎麼做事的,看見了王妃也不行禮麼?平日裏怎麼教你們的。”
蔁姐兒隻得生生受了,她滿肚子委屈也不好說話,顧盼任由侯爺夫人數落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笑著道:“咱們還是回屋子裏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