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千塵微笑,那如琉璃般的漆黑眼珠瞅了瞅太子妃,道:“雲姬郡主,小心你做什麼?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陛下麵前也容得你這樣放肆麼?”
皇帝的眼睛冰冷地看向太子妃,雲姬在那一瞬間被這陰冷的眼神望著,幾乎啞然。要是現在是在越西,她根本不用受這種窩囊氣,可現在這局勢,她自己也知道,根本輪不到自己再開口,更別提威脅那太監。
“太子到底是怎麼瘋的?”柔妃溫和地問道。
張德兒擦了眼淚,臉上露出愧疚至極的神情:“都是奴才不好,奴才將在三皇子府門口聽到的那些話全都告知了太子,太子卻堅持不肯相信,他說三皇子是他的兄弟,向來最支持他,是他最信任的人,怎麼會對他棄之不顧呢?太子心眼實誠啊,他哪裏想到,若是三皇子有心,怎麼會一次都不肯上門呢?甚至連奴才主動找上門去,他也視若無睹?這分明是落井下石、見利忘義的小人!奴才這樣說,太子便極為生氣,許是想不開——”
獨孤離完全明白過來,一顆心緩緩、緩緩沉到了穀底。原以為紫千塵陷害太子、打擊自己便己經是殺招,不成想自己根本想錯了!這是一出連環計!紫千塵先是設計了太子和張美人,逼得皇帝廢了太子、氣死皇後,再是在喪禮上不知道使出什麼手段害得太子妃受到驚嚇,然後利用柔妃的嘴巴來揭破雲姬與護衛有染,還故意留下了安神香這樣的破綻,借由錦兒重新牽扯出太子被廢一案!等到皇帝宣召太子,故意弄來慘兮兮的太子和義憤填膺的小太監張德兒!
這太子明明都服毒自盡了,怎麼還留下了一口氣?這小太監又這麼一副忠心為主的樣子!不,或許這個小太監根本是早已被紫千塵收買,故意演出三皇子府門口那一幕!這一切,都是要讓皇帝相信,陷害太子的人就是他獨孤離!讓皇帝以為他是故意做出一副偽善的樣子替太子求情——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卻是真正的一箭三雕!
皇帝是一個何等多疑的人,通常沒事兒他也要捕風捉影,更何況這一幕在他眼前發生呢?如果獨孤離當時不為自己辯解還好,一回頭就被揭破他是如何踐踏廢太子的,已經將他的假麵具撕扯地粉碎!獨孤離一心以為紫千塵對付的是太妃和太子,然而她的真正目的,卻是他也沒有想到
紫千塵眼底的幽暗似有火光流動,口中語聲很慢:“那麼,太子是被幽禁之中,他所服下的毒藥,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張德兒猶豫了一會兒,看著皇帝的臉色,道:“這……奴才不敢說。”
皇帝此刻已經怒到了極點,厲聲道:“說!”
張德兒戰戰兢兢地道:“是……是當初獨孤離送來的一個蟠龍青玉酒壺,壺蓋兒是可以扭轉的,一半兒是裝著酒,另外一半兒卻是封存的毒藥,是為鴛鴦壺。本來獨孤離是送來給太子作為尋常玩意,這東西——說是前朝的宮中禁品,十分難得的。原先太子還很喜歡,經常拿出來賞玩,可是被囚禁之後,酒壺便被束之高閣了。剛開始太子聽說獨孤離的所作所為是不信的,可是久而久之見獨孤離並不肯來看望便也就信了,他越想越生氣,就變得有點糊塗,有時候連飯都忘了吃,後來不知怎麼偏偏翻出了這酒壺——裝了水,擰了壺口……”
實際上,這酒壺是張德兒親自翻出來,放在太子跟前的,但是這句話,他當然不會告訴皇帝。他收了神秘人的一百兩金子,隻要演完這個忠誠的僕人,便可以獲得自由,他怎麼會不願意呢?
當然,他知道獨孤離不會輕易放過他,可隻要對方輕舉妄動,全天下都會知道獨孤離的所作所為,這簡直是毫不掩飾地告訴眾人,獨孤離和太子的死有關係,他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嗎?張德兒相信,顯然不會。
紫千塵看著雲姬,微微笑起來,那笑容猶如萬年冰封的湖泊,滿目寒氣,仿佛能夠浸透敵人每一根骨,寸寸陰寒。隻是,這笑容在旁人看起來卻是不露端倪的。
雲姬看著紫千塵,隻覺得她臉上的微笑十分可怕,冷不丁打了個寒噤,仿佛是一陣冷風逼近了骨子裏,透心徹涼。這個女人,她肯定什麼都知道,一切都是她設計的,親自挖好了陷阱,等著自己和獨孤離跳下來!而自己,分明就成了陷阱旁邊掛著的那塊肉,隻等著獨孤離這頭猛虎上鉤!
紫千塵見她神情異樣,故作不覺地淡淡道:“公主,你這是怎麼了?”
雲姬後退了一步,卻發現背後是牆壁,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獨孤離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惱怒,哽住了喉嚨,已然嘶啞:“父皇,兒臣雖然沒有陷害太子,卻沒能管束好府中的下人,使得他們怠慢了太子的來使,請父皇責罰。”
紫千塵冷笑,說到底,獨孤離根本不肯承認自己的罪過。不過不要緊,他承認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是否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