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扯扯唇角,似乎想若無其事,卻極不自然地別來臉,“這瓶子也算是花大錢買的,我就覺得與金子放在一處合襯。”
“就是!”我扯著他的衣襟,固執道,“你就是故意!”
魏郯愣了愣,臉上忽而有些可疑的暈色,像剛喝了酒。
“胡說什麼……”他笑笑,正要再把頭轉開,我一把固住他的臉。
“好好好!”魏郯一臉苦相,“我故意我故意!”說著,他掰開我的手,指指那土坑裏,“金子挖到了,不看?”
我怔了怔,看過去。
隻見魏郯彎腰,將一隻布包提出來,沉甸甸的。他將布包放在地上,打開,我睜大了眼睛。
燭光下,隻見裏麵黃澄澄的,確實是一塊一塊的金子。但再仔細看,許是埋藏多年,有幾塊的麵上泛著綠色。
“赤金?”我訝然。
“嗯。”魏郯將那些金子拿出來看了看,頗有感慨:“我祖母留給我的,從我六歲起,一年給一斤,說要用來娶婦。可惜,才攢到十斤,她就去了。”
我:“……”
梅瓶被洗得幹幹淨淨,將它擺在室中的時候,乍看去,簡直蓬蓽生輝。
魏郯沐浴回來,收拾完畢,我卻不想睡。今夜驚詫太多,有許多事在腦海中似斷似連。打鐵須趁熱,我怕過了今夜,魏郯就再也不肯開口了。
窗子關得嚴嚴實實的,灌了熱水的暖爐把被窩裏烘得舒服。
我躺在他的懷裏,望著窗前的梅瓶,心中滿是好奇:“夫君買瓶之時,是第一次見我?”
“嗯,算是。”魏郯道。他似乎很後悔方才帶我去側室,催促道:“方才不是說完了麼?睡吧,明日還要早起。”
我自然不會答應:“還未說完。夫君後來還見過我麼?”我想了想,“夫君是羽林,還記得我何時嫁走。”
魏郯瞥瞥我,彎彎唇角:“夫人當年出入宮禁,香車寶馬,為夫想看不見也難。”
我想想,也覺得有理。可是再想想,還是覺得際遇奇妙。魏郯那時看我,又會覺得如何?
在成婚之初,他告訴我側室裏埋有金子的時候,梅瓶就已經放在那裏。若是故意的,是否可以說,他那時就希望我會發現這隻梅瓶?
想到這些,思緒慢慢回溯,我又苦笑。就算他有意,自己那時也不會因為這個留下來。卻反而是遇到賠錢之後決定回到魏郯的身邊。
“夫君那時喜歡我麼?”我輕輕問道。
“不喜歡。”他幹脆地說說。
這回答是在意料之中。我當年有裴潛,他當年有徐蘋。他還與裴潛是好友,怎會看上我?
但我還是不太樂意:“是麼?”
魏郯似在回憶:“斤斤計較,總梳著總角,像根豆芽……”
我掐他的肋下的癢肉。
魏郯笑了起來,痞氣十足,緩緩道:“不過後來甚好,該有的都有。”說著,眼睛瞥瞥我胸前。
“不正經。”我羞惱地用手推開他的臉。
魏郯一把捉住我的手,摸摸我的頭,說;“那便說正經的。李掌事那生意,既是我許的,分成就應該全歸我,夫人以為如何?”
我一愣,又好氣又好笑。
“不給。”我答得斬釘截鐵,“那分成是李尚給妾的,便全是妾的。”說完,又補充道,“還有夫君那些金子,也全是妾的。”
魏郯瞥我:“都是赤金,夫人不是嫌棄不值錢?”
我結舌,這人到底眼睛毒。赤金與黃金,一個地一個天。如今市價,一斤黃金可抵萬錢,而魏郯這十斤赤金熔了造幣,也就抵千餘銅錢。與李尚這回的生意比起來,也就是個零頭;跟那隻梅瓶比起來,更是零頭都趕不上。
“嫌棄?”魏郯看看我,眉頭一揚。
我連忙搖頭:“不嫌棄。”當然不能嫌棄,那可是錢。
“那你抱著那梅瓶做甚?”
“抱著梅瓶不行麼?”我跟他較著勁比無賴,眨眨眼睛,“赤金也是金,祖母留給夫君娶婦,就是給妾,妾怎會嫌棄?”
魏郯笑起來,把我摟過去,低頭在我的脖子蹭了蹭:“奸商。”
我亦笑,順著他的手臂翻個身,望著那雙眼睛,嘴唇若即若離:“夫君未聽過一句話?”
“嗯?”魏郯的目光變得深黯,“何話。”
我的手指慢慢在他的胸膛上畫著:“無商不奸。”
魏郯的手突然用力,將我的頭按下。
吻熱烈而深入,挑釁一般糾纏。我迎著他,手滑到他的腰下,伸進他的衣底。
健碩的身體,肌膚平滑,我的手盤桓在他的臍間,一點一點,慢慢往下。
他的手突然將我按住。
“別亂動……”他聲音粗嘎。
我微笑,低頭將吻移到他的喉結上,另一隻手繼續。
魏郯胸膛起伏,一個翻身,將我的手腳都壓住。
“再胡鬧,一起去浸涼水……”他惡狠狠地威脅。
我吐吐舌頭,立刻收手。
魏郯看著我,過了會,無奈的笑笑,放開我,一口氣吹滅榻旁的燭火。
躁動的心在夜色中慢慢平複,我側著身,窗戶透來的微弱光照中,魏郯的鼻梁的剪影如同山峰。
“我這麼好看?”他突然道。
“妾看阿謐。”我自然地接道。
魏郯伸手來捏我,我一把擋住,卻被他反握著,再不放開。
“睡。”魏郯道。
我心底喜滋滋的,把頭貼著他的手臂,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阿嫤。”睡意漸濃,我正進入混沌的時候,忽而聽到魏郯喚我的名字。
我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當年每到十五,我都爭著去守宮門。”
十五?我覺得這日子挺熟悉,可是……守宮門?算了,明日再想……
“阿嫤,還想去看山海麼?”他的聲音似乎在我耳畔低歎。
我想開口,可是太困,聲音全然出不來。隻依稀聽到一個聲音在心底答道,想看,可你會帶我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