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語冰目光一偏,看到她的右手捏著一條肉蟲。肉蟲有手指那麼長,手指那麼粗,豆綠的顏色,背上一串彩色斑點,此時這肉蟲被倒提著,正掙紮著扭動肥胖的身軀。
黎語冰臉色一變,起身拔腿就跑。
真的,他不怕蛇,不怕老鼠,甚至不怕蟑螂,就怕這類蟲子。
因為他以前被毛毛蟲鑽過耳朵眼,那簡直是噩夢般的經曆。
棠雪一看黎語冰跑了,哈哈大笑,一邊捏著蟲子追上去,一邊說:“你不要跑嘛,快看看它多可愛呀!”
黎語冰跑得更快了,像一匹小野馬一樣,慌不擇路地沿著來路跑。趙老師發現情況不妙,高聲喊道:“嘿!黎語冰、棠雪,你們幹嗎呢?別跑了,給我回來!”
黎語冰充耳不聞。
他跑得太快了,快得不正常。棠雪有點害怕,連忙把蟲子一扔,說道:“我已經扔了,你別跑了。你看我手裏現在什麼都沒有!”
但是晚了。
黎語冰跑得太急,不知被什麼東西絆住,瞬間跌出去,小小的身軀嗖的一下飛起,像是一片飄零的樹葉被秋風卷起。趙老師看得心都提起來了。
然後他落下時紮進了路邊的灌木叢裏。
趙老師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忙跑過去。
黎媽媽聽說自己兒子在醫院,丟開手裏的工作就趕過來了。
她跑進兒科診室,看到兒子正坐在椅子上,有個大夫正在用棉簽給他擦藥。那大夫是個女的,燙著花卷頭,戴一副金絲眼鏡,一邊擦藥,一邊說:“疼就說啊,別忍著。”
趙老師站在一旁看著,一臉關切。
黎媽媽鬆了口氣。在她腦補的畫麵裏,兒子已經快接近一具屍體了,現在還能好好地坐在椅子上,萬幸萬幸。
她走進去,緩了緩語氣,問道:“大夫,我兒子他……怎麼樣了?”
大夫沒抬頭,一邊繼續擦著藥一邊說:“掉到荊棘叢裏了,沒事兒,不用擔心……你兒子骨頭很硬啊,這麼半天半個‘疼’字兒都不喊,不哭不鬧,長大了肯定有出息。”
“沒事兒怎麼還擦藥呢?”
“臉上紮了點兒刺,我剛給他清理幹淨了,現在擦點碘酒消毒。幸好是秋天,孩子穿得多,身上沒有刺。”
黎媽媽擰著眉看著黎語冰。不管有事兒沒事兒,當媽的心疼啊。
趙老師說:“對不起,黎語冰媽媽,是我失職,沒看好孩子。他們跑得太快了,都沒給我反應時間。”
黎媽媽正要說話,突然發現趙老師身後探出來一個小人兒。
小人兒紮著兩條馬尾辮,白皙的小圓臉,紫葡萄一樣的眼睛,別提多可愛了。
小孩兒走到黎媽媽麵前,往她手裏塞了一個蘋果。紅彤彤的蘋果,特別新鮮,果皮上還掛著點霜白,像是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黎媽媽的心都要化了,她彎腰摸了摸小孩兒的頭,笑道:“棠雪?你怎麼在這兒呀?喲喲喲,眼睛怎麼紅了?誰逗你哭了啊?不要哭,阿姨幫你打他。”
趙老師解釋道:“黎語冰摔了一跤,她非跟過來,怎麼趕都不走。”
這時,那正在給黎語冰擦藥的大夫突然哧地一笑,說道:“她這是心虛了,趙老師你回去審審她吧,這事兒跟她脫不了關係,她要敢不說實話,你告訴她爸。”
黎媽媽感覺這大夫講話有點奇怪,問道:“你認識棠雪?”
“認識,我是她媽。”
“……”
黎媽媽第一反應是驚訝,第二反應是親切。她這是第一次見到棠雪的媽媽,以前開家長會都是棠校長去的。既然兩家孩子是同桌,那感覺自然比一般的同學家長要親近一些,而且棠雪還這麼可愛。
棠媽媽直起腰,有些抱歉地看了黎媽媽一眼,說道:“真對不起,我們家孩子太淘了,我向你道歉。”
“啊?沒事沒事,小孩子打鬧很正常。”黎媽媽摸了摸棠雪的小腦袋,關切地看了眼黎語冰,對一個問題挺擔憂的,於是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我們家黎語冰他,會不會毀容啊?以後一臉麻子,怎麼娶媳婦呢?”
棠媽媽被逗笑了,答道:“你放心,你兒子要是毀了容,我把我閨女賠給他當媳婦。”
就在這時,鐵骨錚錚多疼都不哭的黎語冰,眼睛突然濕了。
“我能不要嗎……”他弱弱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