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隻聽完赤九煉說了她經脈問題這麼一通,這渾勁還未曾得以使出來,便精氣逆行,遂兩眼一抹黑,昏厥去。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就像是被煮熟的鴨子,在那濃得化不開的藥水味中浸泡得隻露出一個頭,渾身使不出半點勁。
她試著運行真氣,卻懊惱的發現自己又被赤九煉給下了禁製,莫說衝破這禁錮自己的大藥罐,就是連氣感她都察覺不到了,真真像個廢人一般。
不禁憶起,當時與赤九煉爭執時,赤九煉是曾說與她,當替正道滄生廢了她修為不可,此時連她自己也不確定如今是不是真的被廢了修為,畢竟早些時候被赤九煉下禁製時至少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真氣的,不似如今,完全像是個不曾修煉過的肉體凡胎。
蘇白這也是剛醒,那邊就傳來了腳步聲。
那人身法不凡,雖說走時有聲,卻好似隻跨了一步便從外門走到了蘇白麵前。
來人看起來約莫二十出頭,可較上他那雙點墨一般漆黑卻無魂的眼睛,感覺別扭的像極了麵前站著的其實是個傀儡人。
此人瞧蘇白醒了,便一板一眼的先開口與她說,具體不外乎是告訴蘇白,她如今靈脈被封禁,隻是為了醫治她,等回頭不說能完全根治她身上的那些棘手問題,但能讓她得到不少的好處。
此次由穀主親自坐鎮,他則是負責打打下手,在穀主忙時前來照顧蘇白。
末了,還告知蘇白,可喚他點墨。
點墨點墨倒是像他那一雙眼睛,可惜,是空有形名,不具神魂。
許是沒了那古怪靈酒的酒氣作祟,蘇白不至渾勁犯惡,也顯得泰然的多,雖說這常年結下的心結未必不會隨著時間衝淡、解開,但對於這萬花穀她依舊沒甚好感的,故而她也未曾搭話。
她清楚,依萬花穀穀主這層身份,既然說了要治她頑疾,便是真治,不會含糊。可凡事總講究個情願,叫她來選擇,斷是不會受這半點恩惠的。
並非是她木魚疙瘩頑石不開竅,而是因為師傅在她心中分量太重,她不善動情,卻是個情用至深的癡兒,師傅既然半點不曾與她提及赤九煉,甚至於從不曾提及一切與他有關的一切,可想而知師傅至死對這人是一點不曾有半分留戀的,甚至於都不曾想再有半分交集。
師傅意願如此,作為他唯一的關門弟子,她自然也不願意與這人有甚麼幹係。
點墨似是早已被赤九煉交代過一番,瞅見蘇白不言不語,便又允自開口說道:“民間有句俗語,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雖說修行之人多是擯棄俗世過往,追根究底的原因,無非是凡人不過百年壽,修士卻擁有漫長的壽元,不斷,徒惆悵。而布衣子前輩與穀主都是從民間來,手足之情也非一般的修士過往,血濃於水,汝非汝之師,又豈知汝師之心?這般固執,又是何苦?”
話是這麼說,哪怕不是她想要承這份情,赤九煉不外乎是想通過她來補償當年欠下師傅的,如果師傅還活著…她唇角化出一抹苦笑,若是師傅還活著,是會找相應的補償就像是等價交易一般換回去,依舊老死不相往來?還是說如同點墨所言,到底血濃於水,到頭來又接受了手足至親的悔之心?
可是師傅不在了啊!
她將那雙暗湧的眸子合上,隻不過唇角那一抹苦笑卻依舊掛著,遲遲不肯褪去。
點墨似是還想說點什麼,張了張口,卻忽然止住,看向門外。
原來是萬花穀新穀主赤九煉來了。
赤九煉來時正巧聽見點墨在勸蘇白,而那麼一通話斷不是這木偶般的青年能信手捏來的,也不是他叫他說的,思來想去也就隻有他那師妹了。
想必是他師妹擔心這孩子固執,而自己又也是這固執的性子,莫說化解這無妄的宿怨,指不定還會越演越烈,便差了點墨做說客罷了。
隻不過,他不樂意讓旁人來說,哪怕是他師妹心心念念為他,到底這孩子是他七哥唯一留在人世的念想,哪怕真叫這孩子恨他一輩子,他也活該當得。
或許,他矛盾的內心,最深處是不希望這孩子原諒他的,真正不願意放過自己多年前過失的人從來不是他那七哥,或是他那得意門生,真正不願意放過那些過錯的,是他自己!
“點墨,下去吧。”赤九煉沉著一張臉,他這模樣本就生的憨厚老實,哪怕沉著一張臉,也瞧不出甚麼威嚴來,倒是這點墨對他是真真畢恭畢敬的,應了是,便躬身而退。
他轉向藥桶裏熏熬的人,瞧了瞧這明明熱熬卻反倒異常蒼白的臉,心道這孩子倒是韌性極高,也難怪七哥賜她央石這道號,仔細想想,這脾性還真是像極了那一塊石頭。
便說道:“想來點墨應該與你說了你的現況。眼下你這契印我雖破不了它,但免你因著境界反複倒退而走火入魔的後手,我還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