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我打給秦澤,告訴他文書擬好了。“以正常的定罪量刑要求來看,這個案子的證據材料是不足以支撐法院作出有罪判決的。提抗申請應該沒有問題。”我總結告訴他我的結論。“這一點我們應該有共識,輿論壓力隻是促使案件迅速下判的小因素,關鍵還是因為背後有人施加壓力。這個案件應該是經不起推敲的。”“你有什麼新的發現?”“我讓技偵的朋友往死了挖當年公司賬戶中款項的流向情況。這麼大一筆錢,不可能不翼而飛。”“結果呢?”“雖然廢了點力氣,但有結論。當初應該有黑客參與行動,以周祥的簽章為依據,將錢分幾十筆彙到澳門幾個賭場的私人戶頭,在極短的時間內這筆錢被取出再無蹤跡,我猜隻需要進到賭場裏轉幾圈就不會再有痕跡。”“當時為什麼查不出來這筆彙款走向?”“黑客鎖死了賬戶交易對手的信息,但要查並非無從著手。我想父親應該私查過這筆款項的去向,但他選擇沒有披露。””因為這個款項流向,隻需要再編幾個'賭博成性、遭黑道追殺、侵占公款'的流言散布出去,可以很輕易地讓當時公眾的憤怒到達頂點,甚至可能把周祥推向死刑。對方可能是等著秦律師親手將周祥推向深淵,用心何其歹毒。”秦澤讚許地看了我一眼,“但是現在情形不同了。這起事件過去多年,公眾的情緒已經冷靜下來。司法環境不斷淨化,當年某些在位握權的人也差不多該退了。我沒準備讓他們就這麼安享晚年。”我笑了笑,把二十多頁的文書遞給他,“請師兄指導。”秦澤接過材料,坐下來開始認真審讀,並不時用紅筆勾畫標注。我站在一旁,那個角度剛好看到他輕垂的睫毛,看到他時而微皺的眉頭和堅定的眼神,我好像望出了神。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抬頭望向我,我恍然回神。我的失態逗笑了他,他站起來捏我的臉。“被你師兄的盛世美顏吸引了嗎?你這反應弧也太長了點?”我笨拙地還嘴:“我...我的偶像是張..張明楷老師和王澤鑒老師這樣的大師,你..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哈哈哈哈他笑得直不起腰,“張老師和王老師家庭幸福,王老師是孫子都有的人了你可別惦記他老人家了。”我大約氣得臉紅了,瞪著他憋不出話。“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寫得不錯,邏輯嚴謹,該摳的點一個不落,小軾,你很有天賦。”“這個和天賦沒啥關係,細不細心的問題而已。”“倒是謙虛。我紅筆標記的部分,調整一下。”我接過來細看,服氣。迫不及待地打開電腦,馬上著手修改。他丟下一句,我去給你買糖,晚上來接你。
傍晚七點左右,我癱在椅子上,終於改完了。秦澤推門進來,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站起來把材料遞給他,“完工。”我有點小驕傲。他遞給我一袋兒棉花糖,快速翻完材料,便立即撥了個電話。“林叔,好久不見呀!”我仿佛聽到對麵傳來臭罵聲,他手一攤,一臉無辜地看著我,大約罵了兩分鍾,對方似乎罵累了,他才重新把電話放到耳邊:“叔啊你看你,脾氣還這麼大,小心高血壓。.....嘿嘿,放心放心,誰傷得了我,我和阿拓可是師從散打名將,並且多次從我老外公槍下死裏逃生的,我能丟這兩位老人家的門麵?.....叔啊,材料我擬好了,明兒可就進程序了,您可從頭到尾幫我盯著點。......您也知道這是我爹給我的畢業考試啊,那您可就更得幫著我了。......我跟我爹那個老古董必須不一樣啊,我還得過來請您吃飯呢,再叫上林姨哈哈哈。”一片寒暄,秦澤掛了電話。“搞定,明兒把材料交過去,不用擔心。”我沒好氣地說:“你太社會了。”“哎呀,這不是為了保證別出什麼沒必要的岔子嘛。對了,林檢是省檢的一把手,是林姨的大哥,我勉強也得稱呼一句大舅的。改天介紹你們認識。”“我謝謝你哈,我就想著順利畢業當個小律師,可不想去認識這些大人物。”“小軾啊,你這個古板的性格跟我爹真是一樣兒一樣兒的,”他一把把我薅過去,“但你注定得做個優秀的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