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要在青史留名,因為一代大儒在用生命在向上天叩問,要為大宋的江山和百姓問出一條康莊大道。
開封的夜市是通宵不絕的,這也是它吸引外地商旅的一大重要特點,在夜間,東京的風月行業尤其興盛,特別東京‘三樓’,更是其中最大的受惠者。
莊樓,是三樓之一,是其中最古老,底蘊最深厚的一個。
樊樓,亦名為白礬樓,則是東京最大做紅火的一個,是京師的代表。隻是它在大宋隻此一家,別無分號,所以底蘊比起莊樓來,差了很遠。
最後一個,名為摘星樓,成名不過十餘年,卻是‘三樓’中最為神秘的一個,平日從來不參與競爭,但卻是出乎意料的有人氣。它的神秘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探究,卻到最後,還是沒人能探出它的底細。
而就在這神秘的摘星樓的一處隱秘之地,一座十餘丈的石塔屹立在蒼涼的山水間,周圍都是窮山惡水,無有人煙,讓這塔也像是自然造物一般,融於此地,和諧無間。這塔不像是經過人工雕琢,反而像是巨石自然堆砌而成,看起來有些傾斜,石頭間的縫隙也有些大。就好像曾經有一個巨人,他在無聊之時無意間擺弄了幾塊小石頭,搭成了這麼個小玩意兒,隻是為了消磨時間,而忽略了玩具的美觀。後來他玩膩了離開了,就把玩具留在這兒不要了,原地隻剩下這樣一堆石塔。
石塔的內部卻沒有外麵看起來這樣粗糙,而是和其他塔形建築一般,有著螺旋上升的階梯,直通頂層。這塔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石柱,所有的石塊都是倚靠在石柱上才搭成的,而螺旋階梯就圍繞著石柱盤旋而上。所以在中間沒有樓層,但可以通過石頭的寬大縫隙輕易觀察到塔外麵的風景。在石柱的盡頭,也就是塔尖,上方竟是空的,而石柱的頂端自然形成了一個圓台,上麵布置著各種物品。有劍斜插在石台上,有堆在一起擺成形狀的石堆,還有幾團幹涸的血跡。在圓台中央放置著一個蒲團,上麵盤坐著一個青袍老者,發須皆白,雙眼緊閉。他身前放置著一隻木魚,一串佛珠,一疊袈裟,還有一個金缽。他仙風道骨的風貌姿態,讓人一見之下,就會不由產生一種敬仰崇敬的情緒。
這處荒野之地無人,在這星夜之下,更顯得靜謐,尤其是不遠處山林間的猿啼狼嘯,讓得這靜謐之夜有些許的冷冽。
白塔的頂端雖說是空的,但其兩旁的岩壁都有一個個石盤,內中有火焰熊熊燃燒著,照得這塔頂空間十分明亮。
天空中,忽地有來自北方的光亮,北天已經完全亮起了,星光退避,黑暗消弭。這一刻,石柱中央的老者雙眼豁然睜開!這一瞬間,岩壁兩側的所有火焰一齊熄滅,就像是從來沒有點亮過一般。這下整個空間隻剩下黑暗,而黑暗中有兩點星光十分燦爛,卻是老者的雙眼,比天空的星星還要璀璨。這兩點星投射向北邊天際的光亮,愈加顯得明亮了。
“叩天問路?”這聲音很吸引人,卻絕非動聽,而是暗中含有動人的意韻。“唉,這儒道元神將成形,卻是毀於一旦,這是用生命和前途在問天下蒼生的路麼?一身正氣讀書人,卻不知四大皆空,眾生之相,由己不由人!阿彌陀佛!”打了個佛號,他卻不像是佛家中人。他的話語低沉,含著惋惜之意,黑暗中的臉色卻看不清。“雖然很可惜你的才華,也很敬佩你的選擇,但很遺憾,我不能讓你破壞了我的布置啊。”老者歎息著,雙手開始不斷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印訣,然後他身下的石柱上開始有烏光閃爍,在黑暗中不算明顯。但這種烏光卻開始向上蔓延,很快,老者全身都開始沐浴在烏光之中。這種烏光像是泉水一般在向上湧動,很快在老者頭頂的位置凝聚成一顆烏亮的圓珠。
“舍利子,摩柯無量,天道本混沌,前路兩茫茫!”老者鄭重的念出這句話,頭頂的烏光圓珠落到他的腦後,形成了一道道縱向的烏光之環,在老者之後環繞。這很像是佛家所說的佛光,但卻是詭異的黑烏之色。這還沒完,他整個人被烏光包裹,令得這烏光大漲,之後呈一條圓柱狀直衝天際,很快衝向了北方。
白色與黑色在天際對峙,一個想要探天問路,另一個卻是前來阻撓的。
穎水之濱,蘇子由身體一顫,臉色忽地變得刷白,口角也溢出了鮮血,他終究還是老了,生命無多,潛力有限,這般的燃燒揮霍生命力,根本就堅持不了多久,更何況還遭遇了阻撓。
不遠處,茅屋中的小孩子在窗戶縫隙中看著這一幕,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眼睛流淚,小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他眼中,師爺爺就像天神一般偉岸,身上的光能夠驅散黑暗,給人帶去光明和溫暖。
“心血獻祭,三蘇文名才氣為引,《水調歌頭》的原稿為媒,借父兄英靈之力,願以驅散黑暗,叩問天機!”蘇子由拭去嘴角鮮血,從懷中拿出一直珍藏的盒子,卻是兄長所贈的《水調歌頭》原稿。他的兄長才華橫溢,比他更強,卻懷才不遇,最終憂鬱而亡,天資絕世卻未能成就儒道元神,這是他兄長最大的遺憾,也讓他喟然歎息不已。但不可否認蘇子瞻的才氣蓋世,他的原稿比起上古大賢的遺物也不遑多讓。先前助他突破桎梏的烏龜殼乃是周文王曾用以卜筮過的器具,沾染了上古大賢的元神之力,才具備如此神異的功效,而蘇子瞻的詩作原稿所具備的奇異,也不會比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