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元封四年(公元前107年),崤山以東流民有二百多萬口,失去戶籍的人數有四十餘萬,公卿們有些人提出建議,將流民遷徙至邊郡。武帝認為石慶年老謹慎,不能以此項奏議去責難他,於是賜丞相石慶回家休息,而把禦史大夫以下建議將流民遷徙至邊郡的官吏加以治罪。石慶慚愧自己在丞相任上沒有處理好此事,上書武帝:“臣幸得以在丞相位上任職,如同疲敝的老馬,難以勝任。現在城郭中倉廩空虛,百姓流離失所,臣罪該萬死,皇上不忍加以處罰。臣請求歸還丞相、侯爵印綬,乞骸骨回家休息,為賢者讓路。”
武帝回答:“前些時,河水泛濫,水災殃及十幾個郡,雖然加高了堤壩,仍然不能阻止大水的勢頭,朕甚為憂慮。因此到各地巡視,在嵩嶽廟祭拜,希望能夠與神靈交通,能夠堵塞住黃河宣房決口。巡幸途中抵達淮河、長江一帶,一路上經曆了高山大川,直達海濱,了解到民間百姓的疾苦。訪查地方官吏,看是否有作奸犯科的行為,深感地方官吏苛捐雜稅過多過濫,迫使百姓逃離故土,留下的百姓也不堪煩擾,因此設置了流民法,嚴禁苛捐雜稅盤剝百姓。前些時祭拜泰山,托庇皇天護佑,神靈顯現。朕感受到祥瑞嘉應,任重而道遠,隻有深入到民間裏巷,才能知道官吏是如何地橫行無道,欺淩鄉裏。責令相關部門,履行職責,以解民怨,勿使孽賊猖獗。往年在明堂議事,赦免天下罪犯,寬免犯錯誤的官員,希望他們能夠改過自新,重新給予出路。今年的流民比往年還要多,郡國上報的計薄仍然是官樣文章,君不認真督察失職的官吏,致使有些官員提出將無家可歸的流民四十餘萬口遷徙至邊郡,這樣荒謬的主張,造成百姓驚恐萬狀,連未滿十歲的無辜孩子,都受到牽連,真是讓朕感到失望。這次君上書,談到國家的倉庫還未充實,百姓中有很多人饑困,盜賊肆虐,請求將自己的俸祿粟米交予國家倉庫,以賑濟百姓。你能夠知道百姓饑困,願意捐資助貧,這很好。可是由於遷徙流民的奏議已經造成影響,你卻要辭去職務,這件事情讓誰來善後?你回去認真想一想!”
石慶一向謹慎老實,看到皇帝的詔書要他反思,自以為獲得準予退休的批複,就要上書交還丞相印綬。而丞相府掾史們卻認為,皇帝這是在嚴厲責備丞相,讓丞相回去反思,其實是很嚴厲的用語。有人甚至勸石慶自殺。石慶真地害怕了,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重新回到丞相府,繼續工作。
石慶擔任丞相,所撰寫的公文嚴謹,沒有什麼發揮,此後又過了三年,石慶去世,諡號為恬侯。第二個兒子石德,石慶最喜歡。武帝讓石德繼承了爵位,石德後來擔任太常,因為犯法被免職,撤銷封爵。在石慶擔任丞相時,石慶的子孫擔任小官吏一直到二千石官員的有十三人。等到石慶死後,有些人因為犯罪而被免職,後人沒有像他們的先祖一樣,以孝順、謹慎而聞名。
衛綰,代國大陵縣人,因為善於駕車,被任命為朝中郎官,在文帝朝,因為有功勞而升任為中郎將,衛綰好喝點酒,人很謹慎,心無旁騖。孝景帝還是太子時,召文帝的左右侍臣喝酒,衛綰稱自己有病,沒有去。文帝臨駕崩時,囑咐孝景帝,說:“衛綰是一位忠厚長者,要好好對待他。”景帝登基一年多,沒有因為此前衛綰不赴宴而為難他,衛綰服侍景帝也更加勤懇、謹慎。
景帝在上林苑巡狩,詔中郎將衛綰與自己同乘坐一輛車,在回來的路上問衛綰:“君知道為什麼要你參乘嗎?”衛綰回答:“臣在代國時,就是一位駕車的高手,因此被皇帝提拔,此後擔任中郎將職務,為什麼參乘,實在是不知道。”景帝問道:“我還是太子時,召君來喝酒,君為什麼不肯來,是什麼原因?”衛綰答:“臣死罪,當時的確是有病。”景帝賜予衛綰一把劍,衛綰說:“先帝已經賜臣六把劍,不敢再接受皇帝的賜劍。”景帝說:“劍,人最容易遺棄或者更換,你的六把劍都還在嗎?”衛綰說:“都在。”景帝讓衛綰把六把劍拿出來,劍仍然儲藏在劍匣裏,沒有拿出來用過。
郎官如果受到上司責罰,衛綰常常為他們遮掩,衛綰不與其他的官員爭功論過;有了功勞,先讓予別人。景帝認為衛綰廉潔,為人誠實,沒有壞心眼,拜衛綰為河間王太傅。吳楚七國造反,景帝詔令衛綰擔任將軍,率領河間國漢軍平息吳楚叛亂,因為有戰功,拜為中尉;三年後,以軍功封衛綰為建陵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