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建做的壞事,你沒必要為他背黑鍋。”嚴詠潔再次提醒。
“一般幹我們這行,也是要講信用……不過,有一筆業務確實有些不同尋常……”王亞西回憶道,“兩年前,有個陌生客戶通過中間人找到我們,運送一批西周時期的珍貴文物出境,當時我們保價二千萬接單,但是這批貨在公海被人劫持,我們最後賠給客戶將近五千萬……”
“劫持?恐怕沒那麼簡單,多半是監守自盜吧?”
“我也問過李玟建,但他一口咬定是意外……”
“有關這個客戶的信息,你了解多少,還有這麼大筆的資金往來,你們是如何結算?”
“都是通過海外賬戶,以虛假境外投資的方式結算,具體客戶的信息我不了解,但是中間人是誰,我可以告訴你們,這……這算不算立功?”王亞西抬起頭,看看嚴詠潔和周瞳,一點不改生意人的本色,時時刻刻不忘談條件。
中間人,自古以來就有的行業,說起來也是曆史悠久,傳承有序,上至官府,下到黎民,都少不了這樣的角色。這些人無孔不入,取得交易雙方的信任,然後幫他們達成交易,從中收取些好處費。有些中間人堂而皇之,打開門做生意,但有些中間人則行走在黑夜之中,專門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馬貴就是在黑暗中行走的中間人,他專門為人牽線,做一些通過合法渠道無法做到的事情。這本就是火中取栗的生意,他自己也知道風險很大,但是豐厚的利益,讓他忘乎所以,直到李玟建給他挖了一個大坑。
馬貴和李玟建合作的時間不算短,從李玟建搞走私起家開始,他們就在一起做生意。他人緣廣,善於社交,出手大方,而且信譽不錯,所以在業內也算頗有名氣。許多黑白兩道的人物,都願意找他來做中間人,幫忙牽線搭橋。他自己也有原則,絕不做超出自己職責範圍的事情,隻負責聯係溝通雙方,保證不泄露雙方的信息。而且他隻滿足客戶的需求,至於客戶是什麼人,做什麼事,他一概不多過問。
李玟建也知道馬貴的能耐,所以對於他帶來的生意不敢怠慢,每次都是竭盡全力保證貨物安全,送到指定地點。多年來,他們合作愉快,賺了不少錢。
可是兩年前,當這批價值連城的西周文物被送到李玟建的秘密倉庫的時候,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就蔓延開來了。他在陪同李玟建核對貨物以及清單的時候,就看出李玟建對這些文物異常的感興趣,但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竟然起了貪念。
一個月後,馬貴接到李玟建的電話,說船在公海出了事,貨物都沒了,他願意按照承運價格的兩倍賠償。
馬貴一聽,心裏慌了,就算他這種不懂行的人,也知道這批貨的價值遠不止五千萬人民幣,就算五千萬美元人家客戶也不一定願意賣啊。他明白李玟建是黑吃黑,可是委托他運送這批貨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夾在中間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所以他隻能是對委托人透露了實情,然後自己就消失了。
他這兩年來隱姓埋名,東躲西藏,在這段時間也聽聞了李玟建和高寶錢失蹤的消息,不過他從來沒有相信他們是失蹤,而是斷定他們已經死了。想起那位委托人,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他還是不由打了個寒顫。
“再來一杯威士忌!”酒吧裏的音樂震耳欲聾,燈光昏暗迷離,馬貴喜歡待著這種地方,這裏讓他感覺到安全。
“也給我來一杯。”這時忽然一個美女走過來,坐到他身邊的位置。
“不好意思,今晚沒興趣。”馬貴擺擺手,他以為身邊這位美女是酒吧裏尋找客人的流鶯。
不過美女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拿出一本證件輕巧地放在吧台上。
馬貴瞟了一眼證件,立馬就想起身離開,但是卻被一個男人又按回了座位。
“警官,有什麼事嗎?”馬貴看著桌麵的警官證,強作鎮定。
來的一男一女不是別人,正是周瞳和嚴詠潔,他們根據王亞西提供的情報,找到了馬貴。
“我們能找到你,‘守夜人’也總會有一天找到你。”周瞳開門見山。
馬貴眼角抽搐,臉色發白。
周瞳知道自己找對了人,看來馬貴確實知道“守夜人”這個組織。
“如果你肯和我們合作,我們會保障你的安全。”嚴詠潔把手輕輕搭在馬貴的背後,她能感覺到他顫抖的身體。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馬貴知道,如果“守夜人”找到自己,那麼他縱然想死也沒有那麼容易。
馬貴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守夜人”三個字時候的情景。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他去到泰國普吉的一個私人小島,為國內一個客戶取一批血鑽。所謂血鑽,也稱衝突鑽石,是一種開采在戰爭區域並銷往市場的非法鑽石。
小島大約有十來平方公裏,遠離海岸線,靠近公海,地理位置非常隱僻。馬貴乘坐對方安排的私人直升機來到島上,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小島的名字。島上戒備森嚴,椰林茂密,四處都看得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
一下飛機,馬貴就被搜身,然後在一間小房子裏被要求更換衣服。他穿上一套寬大的白色短褲和T恤後,才被允許進入一幢猶如監獄般的建築裏。
他前後左右一共四個雇傭兵,與其說是保護,不如說是押解。馬貴跟著他們走過一道道鐵門。最令他感到恐怖的是建築物裏不斷傳來淒慘的喊叫聲,有男有女,讓人頭皮發麻。但是那些雇傭兵仿佛習以為常,偶爾還會露出譏笑的表情。
馬貴在走過一個長長的走廊時,聽到一聲清晰的嘶吼,他循聲偷偷往旁邊的過道望去。他能看到一個鐵閘,鐵閘裏關著一個男人,男人肩部兩邊的鎖骨被鐵鏈穿了一個洞,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鐵閘外麵站在一個穿著黑色絲袍的人,手裏拿著一根類似於長矛的木棍,手腕上有一個好似火把樣子的紋身。那人用尖尖的那頭不斷刺向鐵閘後被鎖鏈折磨的男人。男人每一次躲避刺來的長矛,就會牽動肩頭的鎖鏈,鐵鏈在肉骨中來回摩擦,那種生不如死的痛楚,即使一旁看著的人,也能體會得到。
“‘守夜人’……‘守夜人’……他們是‘守夜人’……”鐵閘裏的男人忽然抓住鐵閘,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瞪著馬貴,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長矛就刺穿了他的喉嚨,鮮紅的血噴射而出。
馬貴兩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上,旁邊的雇傭兵推了他一把,他連滾帶爬的往前走,不敢再多看一眼。
從那以後,火把紋身和“守夜人”這三個字,就像烙印一樣印在馬貴腦子裏。
又過了幾年,馬貴漸漸把這件事淡忘了,可忽然有一天,幾個人找上了門,希望他幫安排走私一批文物。這種活他接了不少,而且來人中也有自己熟識的人,所以他沒多想就應承下來,收了定金。可當他去接貨的時候,卻看到一個手腕上有火把紋身的男人。多年前的記憶,從腦海中湧出,讓他戰戰兢兢。如果早知道對方是“守夜人”,就算給再多錢,他也不會接手,但是如今騎虎難下,他隻能硬著頭皮接下業務,而且格外上心,處處留神,可還是被李玟建給坑了。
馬貴此時坐在審訊室,說到這裏唏噓不已。
嚴詠潔聽他說完,繼續讓他補充詳細的信息,例如當時的交貨地點、與他接頭的人長什麼樣子、還有那些與“守夜人”一起來找他的人有哪些……
周瞳在審訊室外,透過傳音也聽到了馬貴所說的話,他也想起曾經在湯敏敏的手腕上看到過一個火把紋身……而且靳軼衍和他閑聊的時候,也無意中提到過一件事,靳軼衍說曾經在王磊的腳踝上看到過一個火把樣的紋身……
周瞳的腦子忽然間仿佛被電擊了一下,他想起馬明宇教授案件的第一份調查報告、李興雯十分巧合的找到靳軼衍、紅葉山失蹤的證據、萬獸山靳軼衍的離去,以及羅子豪收到所有案件的相關信息……這許許多多事件中,都有一個人的身影——王磊。
“嚴詠潔,快出來!”周瞳急促地打斷了嚴詠潔的審訊。
嚴詠潔不知道周瞳為什麼突然打斷她,她安排其他警員繼續審問,自己走了出來。
“李興雯和王磊現在在哪裏?”周瞳在就跑到審訊室門口等著嚴詠潔。
“你幹嘛這麼慌慌張張地,他們去監控靳曉曉和古朵了……”
“什麼?!”周瞳來不及解釋,趕緊給李興雯打電話。
李興雯和王磊靠著周瞳在古朵身上留下的跟蹤器,一路跟蹤,在靳軼衍的墓地,找到了靳曉曉和古朵。
夜晚的墓園格外的靜,偶爾有幾隻烏鴉飛過,發出“呱呱”的叫聲,除了靳曉曉和古朵,他們再沒看到其他人。
墓園依山而建,一座座墓碑有序的層層排列,這裏是亡者的安息之地,卻也是生者的慰藉之所。
李興雯和王磊不敢太靠近,他們躲在墓園一側的樹林裏,遠遠看著靳曉曉和古朵。他們的任務是阻止靳曉曉和古朵做出傷人的舉動,同時也保護他們不受到“守夜人”的傷害。
也就在這個時候,李興雯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
李興雯一看是周瞳打來的電話,立刻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