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丟人?”章桐皺眉看著李曉偉。
“應該還有別的原因。王誌山當時也沒說,因為那起案子過去太久了。現在隻有王佳和那個男人知道真相了。”李曉偉又一次為章桐麵前的杯子倒滿茶水,“我第一次聽丁然警官說起這個案子時,不瞞你說,我當時懷疑的就是王誌山,要不是他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除此之外他可是具備了犯罪嫌疑人的各種要素。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想法可以徹底推翻了。不僅他沒有作案時間這個關鍵點,而且王誌山知道的真相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不然的話,他不會用酗酒和拒絕見女兒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
“我認真思考過,起先王誌山應該不知道他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那段時間他總是出差,顧不了家裏,隻是聽妻子趙秀榮說把女兒毒打了一頓並且去學校找老師算賬。就此流言四起,很快王佳在學校裏就待不下去了,直到徹底輟學,整天在外麵廝混直至案發。而趙秀榮作為母親,嘴巴雖然厲害,但心裏還是軟的,也或許真的隻是為了自己的麵子,她到處找女兒,找回來又是一頓毒打,惡性循環,親情幾乎蕩然無存。”
“王佳第一個孩子是誰的?”
“不知道。王佳沒說,王誌山也沒說,王誌山的妹妹就更不可能知道了。王誌山是個一輩子都聽自己老婆話的男人,幾乎從沒有替自己說話的機會。他在老婆麵前都是唯唯諾諾的,這種性格類似於斯德哥爾摩綜合征。案發後,他也不關心案件的進展,直接就辭了工作,賣掉在安平市多年經營的家產,寧可回到老家海東這個偏僻的小縣城裏生活,並且徹底斷絕了以前所有的人際關係,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李曉偉看著麵前茶杯中清澈碧綠的茶水,喃喃說道,“所以我覺得他肯定是知道真相的,他帶女兒走,應該並不隻是為了讓女兒能夠有一個新的開始,那樣做的話他不該恨自己的女兒。而且提到失憶,那麼相對應的那段記憶就該完全是一片空白才對,王佳采用的卻是回避的方式。王霞說王佳自從回來後一年四季脖子上都戴著一條絲巾,不願意讓人看到自己的脖子,這是我現在唯一想不通的點,我知道她在母親被害現場被人掐過脖子,但我從沒在成年人身上見過這麼大的反應。”
章桐的腦海裏閃過了王佳脖子上的傷口:“那她又是什麼時候和裴小剛結的婚?”
“裴小剛和王佳應該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吧,他跟父親裴大海來安平的時候才17歲,上高一,後來因為沒考上大學就進入了社會。裴小剛和王佳的年齡差不了幾歲,又是在同一所高中讀書,接觸的機會自然會多一點。王佳的母親出事後,王誌山帶女兒回了老家,後來王誌山去世,應該是王佳通知了裴小剛,他就來到海東帶走了王佳。王霞本來想阻止,但是她發覺自己根本控製不了局麵,也就放棄了。沒多久,傳來了兩人結婚的消息。所以,可以排除裴小剛對王佳的家暴,相反,我總感覺裴小剛對王佳的感情是真的,而且王佳絕對不會向裴小剛隱瞞子宮切除的事。”
章桐緊鎖雙眉,默默地點頭。
“我差點忘了,還有件事,你們最近是不是在處理一起護士被殺案?”
“是的。”
“她是不是叫小華?”
“寧小華。”章桐有些訝異,“你是不是有什麼線索?”
“第三醫院的急診科護士長對我說寧小華是海東人,有海東口音,是王佳的老鄉,並且她在這之前好像在醫院見過王佳一兩回,就在春節前後,具體什麼時候記不清了。所以護士長表示,你們可以去問問王佳有關小華的事。”
章桐臉色一變:“我知道了。不過你最好也把這個消息告訴童小川,因為他們負責這個案件的走訪調查。”
窗外,夜涼如水。
走出茶樓,李曉偉把章桐送回了家。站在窗台旁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章桐心緒煩亂,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傍晚在法醫解剖室裏,王佳非常平靜地麵對丈夫裴小剛的遺骸,卻對著旁邊標簽上寫著白宇名字的冰櫃沉默了很久,章桐驚愕於自己在她的眼睛裏看見了淚水。
想到這兒,她摸出手機撥通了李曉偉的電話:
——有沒有王佳恨裴小剛的可能性存在?
——他給了她安定的生活和一個美滿的婚姻,王佳為什麼要恨他?
——我感覺王佳似乎更在意另外一個男人。明天我會去查一下裴小剛父親的屍檢報告。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
章桐輕輕歎了口氣,回答:
——今天傍晚,她來到公安局,提出想見見自己丈夫裴小剛的遺骸,作為家屬,她的要求我們必須尊重,但是我注意到她看裴小剛遺骸的時候是麵無表情的,但麵對一旁的白宇,她哭了。
——天呐……
李曉偉沒有再說下去,章桐掛斷了電話。10多分鍾後,她又一次走出了家門。
淩晨3點,童小川辦公室的燈還沒有熄滅,麵前的辦公桌上放著李曉偉剛送來的文件夾,左手邊豎著的白板上寫著一條清晰可辨的時間線。目前為止,時間線上隻差一小段沒辦法得到合理的解釋,那就是3月3號、4號和5號,為什麼王佳和裴小剛兩人前後腳去了海川?海川案件中那位19歲的死者身上的傷口是非常熟悉的。王佳說過自己隻負責短途市內送貨和發貨,裴小剛才會經常外出進貨,而他走的線路就是從安平坐大巴去海川,再從海川坐火車去川東,回來的時候直接從海川坐火車到安平。這樣的外出習慣似乎從未被打破過,除了上個月。而且幾乎從不離開安平的王佳為什麼單單在那天去了海川並停留了一天?她到海川到底做什麼了?
正想著,章桐敲了敲童小川的門,然後走進了辦公室。“
哦?章醫生,你不是下班了嗎?”童小川有點驚訝。
“我放心不下裴大海的屍檢報告,還有3D建模的事,所以就打車來單位了。剛才我去了老陳那裏,看著他在程序上同時運行了兩個案發現場的模型圖。第一,南江新村的案子,我一直吃不透現場的血跡,非常複雜,各種形態都有,這一點是明顯反常的。”章桐緊鎖雙眉,分別拿出了兩份現場環境模擬圖的打印件,“因為死者寧小華是在非常意外的情況下被人麻醉了的,根本就不存在反抗一說,那麼,凶手後來實施的犯罪行為便是處於一個平靜的案發現場中,血跡種類不應該那麼多。我們分析出了好幾處可以拋灑甩落的血跡範圍,還有擦拭的範圍,在正對床頭附近的血跡中確定了兩枚血鞋印,這串血鞋印就是那雙39碼的女式淺黃色雨靴,之所以先前沒確認,是因為覆蓋了太多死者的血。就此我們可以認定,這兩枚血鞋印出現在床前時,案件還沒發生。
“我們還找到了第一刀下手的位置,就在這兒,你仔細看,床架這邊的牆上,血跡有個特殊的弧形,就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了一樣,這是噴濺出的動脈血造成的,因為直接割斷了右側第二胸肋關節處的主動脈,凶器拔出時血液噴了出來,凶手就站在這個位置,後麵正好是牆,所以才會在牆上留下自己的‘影子’。我們根據這個影子的高度,結合床的高度和死者原來的位置,推算出了凶手的身高在165到167厘米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