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後,陽光穿過玻璃窗照射進房間。在玻璃的中央,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靜靜地停留在那裏,仿佛已經和這塊玻璃緊緊地融合在了一起。那是一隻蟑螂,確切地說,是一隻蟑螂的幹屍。章桐不知道它為什麼會以這樣一個怪異的姿勢停在那裏,她感到疑惑不解。
室外的溫度早就超過了40攝氏度,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周,新聞報道中用“百年一遇的酷熱”來形容這極端天氣,市區甚至有幾個病患因為嚴重的中暑症狀而死亡。在這樣的環境中,一隻被曬死的蟑螂,顯得很是微不足道。
此刻,章桐待的房間裏更是悶熱難耐。由於門窗緊閉,空氣不流通,連呼吸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可以看得出來,房間裏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人居住過了,窗台上滿是灰塵,家具上蓋著一層白布,用來防塵,地上鋪著一層木質地板。
悶熱的空氣中充斥著濃重的黴味,卻唯獨沒有血腥味和屍體腐爛的味道。
章桐皺起了眉頭。她拉上窗簾,在房間裏各個角落轉了一圈,魯米諾噴了個遍,對每一寸牆壁都過一遍篩子似的進行檢查,卻仍然一無所獲。她摘下護目鏡,拉開窗簾,回頭看了一眼靠在門邊的小潘,小潘雙手一攤,愁眉苦臉地搖搖頭。
章桐放下手中的工具箱,摘下手套,然後從兜裏摸出手機,撥通了老李的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章醫生,有什麼發現嗎?”老李的口氣顯得很急切。
“你確定對方講的就是這裏?”章桐反問道。
“是的,看守所那邊打來的電話中就是這麼說的。”老李肯定地說,“雖然不乏有些人為了保命胡說八道,但是這個人,所長老袁評價說還是挺老實可靠的,又因為認罪態度很積極,又有自首情節,所以,判了個死緩。為了求得良心上的安慰,說假話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他有沒有說屍體的處理方式?”
“這個……倒是沒有詳細說,他也隻是供述說是酒後和一個同夥聊天吹牛時,對方說起的,都是三年前發生的事了。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有人在這個屋子裏被害。”
“確定這個屋子是案發第一現場?”
“是的,他很肯定。”
“那時候有人報失蹤了嗎?”
“正在查,失蹤人口組那邊不可能這麼快有消息的。”
“那好吧,我再仔細檢查一下。回頭有情況了再給你電話。”
把手機塞回兜裏,章桐走出房間,來到屋外。刺眼的陽光讓她幾乎睜不開眼睛。這是一個度假別墅區,統一由物業公司采取酒店式管理。此刻,物業經理正滿臉慌張地站在門口,和專案內勤阿強談話。“請問,你是這裏的負責人嗎?”章桐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墨鏡戴上。不知什麼緣故,這段日子眼睛總是會一陣一陣地刺痛。
“是的,我是。”物業經理誠惶誠恐地走上前來,“警察同誌,有什麼事嗎?”
“這個房間,這三年期間住過多少人?你們對房間進行過整修嗎?”
“住過多少人,這就不好說了,三年至少也有上百人吧。”物業經理是個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臉上的笑容似乎是用刀子刻上去的,“整修的話,今年年底的淡季,我們會有整修的安排。雖然這些老房子都有一定的年份了,但是質量方麵還是很不錯的,據說當年還是德國設計師設計的呢。對了,警察同誌,你們在這裏找什麼?還需要多長時間?這裏已經預訂出去了,明天會有客人入住的。”
章桐皺了皺眉,三年的時間,上百人居住過,上百次的打掃,那就意味著案件相關證據已經遭受到了無法挽回的破壞。她沒有回答,轉身走進了房間。
小潘一抬頭,見章桐滿臉的煩惱,安慰道:“章醫生,他巴不得我們快點走。你說呢?”
“事情不是他說了算的。趕緊做事,這裏都快成蒸籠了!”
“那下一步,你看我們該做什麼?這房子裏該查的我們都查遍了,找不到證據證明這裏曾經發生過殺人案啊。”
章桐想了想,把眼鏡摘下塞進口袋,然後果斷地說:“拆!”
“拆?拆哪裏?”小潘利索地打開了工具箱,從最下層拿出了扳手和起子。
“你想想,如果有人在這個屋子裏被害,而屍體至今沒有找到,你最先想到的是什麼?”
“碎屍!”小潘脫口而出。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興奮地戴上手套,拿上工具快步走進了衛生間。
“我總算沒有白教你!”章桐小聲嘀咕。
“警察同誌,你們這……這到底是想幹什麼?”當物業經理看到一台鋥亮的不鏽鋼管道切割機被後來趕來的兩個痕跡鑒定技術員抬進小屋時,他的臉色頓時變了。
阿強笑著,伸手拍拍物業經理的肩膀:“沒事兒,經理,這是正常調查。”
“正常調查?你們拿切割機?”回過神來的物業經理剛想上前阻攔,就被阿強拽到一邊。“我說經理啊,你放心,怎麼拆的,我們待會兒就怎麼給你弄回去。這房子,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一點都不會被看出來!”
“真的?”看著阿強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物業經理半信半疑。阿強趕緊說:“你放心,我們警察會忽悠你嗎?”此時,屋裏衛生間的方向傳來了刺耳的金屬切割聲。
“那……好吧,也隻能這樣了。”物業經理長歎一聲,沮喪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