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飛劍,溫瑜就很自覺地找了個僻靜位置站著,靜靜擦拭手上的飛劍,漠然不語。
曲寧萱見溫瑜將這一係列動作做得自然之極,又察覺到四麵八方的目光,也馬上反應過來,走到溫瑜一邊,倚著柱子休息。
在她看來,處理一個觸犯禁令的門人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可在排外的明幽宮之人看來,這是他們本族的內務,外人不該幹涉。所以溫瑜與曲寧萱既要及時趕過來,以示自己對明幽宮的重視,又不能插嘴。不僅如此,他們還得裝作對此事漠不關心,以證明自己不是看熱鬧,隻是聽到鍾聲,過來看看情況,才不會招來明幽宮之人的敵視。
對於溫瑜無論何時何地都能飛快擺正自己位置的行為,曲寧萱佩服極了。除了麵對她這個師妹的時候,溫瑜會溫情脈脈地說一些關心的“廢話”外,遇上旁人,溫瑜每一句話,每一個舉動,無不是深思熟慮,飽含深意。或許你一開始並不能理解他,但經過一些事情之後,你就會恍然大悟,哦,原來他在這麼久之前就準備好了。
這等為人處事的大學問已經浸到溫瑜的骨子裏,也是曲寧萱努力學習模仿的目標。
出於好奇,曲寧萱掃了那個被綁著的人一眼,隻見對方俊朗的麵容上一派懶散,好似完全不懼怕即將到來的死亡。曲寧萱不覺得這個很像浪蕩公子哥的人真會視死如歸,所以她輕輕捅了捅溫瑜,束音成線著說:“師兄,你看那個被綁著的人,好一幅有恃無恐的模樣呢!”
“他是明幽宮二長老的孫子嘛!”溫瑜同樣以束音成線回答道。
曲寧萱聽出溫瑜話裏的譏諷意味,不由感慨古往今來最難處理的果然是關係戶,從未變過。
她畢竟還年輕,縱然能極好地掩飾自己的表情,又背對著樓思遠,可修士確定旁人心情不僅靠這幾方麵,還有呼吸、周身氣息甚至精神波動,對於這些方麵的掩飾,曲寧萱還不到家。
作為分神期修士,樓思遠早就察覺到溫瑜與曲寧萱的到來,縱然溫瑜極快極好地掩飾住曲寧萱的情緒,可分神期與元嬰巔峰的差距太大,所以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曲寧萱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心緒也更加起伏不定。
他並非是明幽宮初代宮主的嫡係子孫,更不是前代明幽宮宮主培養的正統繼承人,隻不過沾了修行太快的光,又遇上明幽宮派係鬥爭,才莫名奇妙地成為這個宮主。他不喜權力爭鬥,隻愛靜靜修行,所以明幽宮大小事務他總是任由長老們去討論爭執,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隻要不傷害到明幽宮的利益即可。
他以為,自己給予長老們的特權已經夠多,以他分神期修士的身份,還對出竅期的長老們保持尊敬,這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不是麼?可他忘記了,人是一種非常貪婪,也非常擅長得寸進尺的存在!
樓思遠的雙手不停地握緊,鬆開,又握緊,又鬆開,青筋隱隱凸顯,眼中的寒意也越來越重。
大長老明著勸架,實則想挑起他對二長老的怒火,從而攫取更大的權利;二長老一副“你不放我孫子,我就和你死拚,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架勢,毫不給他這個宮主任何麵子;三長老一如既往地和稀泥,說賢侄你別太狠,大家都是同族之人;四長老……他明白這些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與考量,都以自己的利益為先,換在平時,他可能會忍了,可現在不行!
“二長老,你說,你的孫子罪不至死?”樓思遠極緩極慢地說出這句話,聲音也低沉了幾分,任誰都知道,這位宮主真的發火了。
可惜,備受優待的明幽宮長老們早將樓思遠當成了紙老虎,所以二長老梗著脖子說:“不錯!他不過是出去一趟,哪會這樣嚴重?”
樓思遠怒極反笑:“被我當場抓住後,他連認錯的意思都沒有,大概也就是認定你這個好爺爺一定會保他,對麼?”
分神期修士發怒,不說驚天動地,也會浮屍千裏,可樓思遠依舊惦記族人的安危,拚命壓抑自己的殺意,這讓眾位長老們都以為樓思遠不過是恐嚇恐嚇他們,所以他們膽氣十足地勸道:“阿遠,你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都是一起長大的兄弟,你何必說得這樣刻薄呢?”“他也沒犯大錯,你就饒了他這一次吧!”大體意思就一個——都是自家兄弟,給點麵子,別做太過。
麵子?我給他麵子,誰給我麵子?
樓思遠冷冷挑眉,冰冷的目光直直落到二長老身上,二長老渾身冷汗直冒,努力抵禦樓思遠專門針對他一個人那龐大的精神威壓,心中破天荒湧起後悔之意,也終於體會到“絕望”二字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