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寧萱曾一度幻想過溫瑜沒死,畢竟華陽真人教給了他一個那樣強悍的術法,瞞天過海並非難事,可她卻未曾想到,自己與溫瑜竟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麵。
昔日五皇嶺華陽真人的首徒,竟成了巫王座下的影殺?師兄,躺若你真的心懷仇恨,為了力量投靠巫王一方,我……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正當她想盡辦法解開身上的束縛,至少要問溫瑜一句話的時候,黑衣人卻像風一般消失不見,下一刻,蘇沁雨的身影就緩緩出現。她見曲寧萱站在院中,就走過來,頗為親昵地說:“玉璿,說好了是踐行,你怎麼半路就溜了?”
曲寧萱極好地掩飾了方才的震驚,很隨意地微笑著回答道:“我哪裏是偷溜,隻是一下子喝太多,出來醒醒酒。”
“是麼?”蘇沁雨唇角噙著笑容,眼波流轉,平添幾分媚意。她明明在笑,卻帶著幾許飄渺,幾分悲戚,“他在的話,第三軍團無論被打得多狼狽,始終都能擰成一股繩,無堅不摧;他走了,這人心也就散了,第三軍團就算還在,也不過是個朽木殘骸罷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就算我們現在不走,待戰爭結束後,第三軍團還是要解散的。”曲寧萱的聲音也不由低沉下去,“到那時候,就怕嵐師兄還沒做什麼,大家就先用身份劃了一道鴻溝……罷了罷了,今日本來就夠悲涼的,為何還要說這些?”
蘇沁雨聽出曲寧萱話語裏的傷感意味,卻沒有停下的意思,隻見她輕輕望著曲寧萱,眼中竟有了淚光:“沈玉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你能夠一直呆在他身邊,就算他娶了妻子,也會將你視作最寵愛的妹妹,一生一世庇護著你。可我無論為他做了什麼,他始終都是那樣溫和卻疏離的態度,永遠不可能靠近我一點點……”
聽了蘇沁雨這些話,曲寧萱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她知道,藥王穀初代穀主曾定下過一條很奇怪的規矩——藥王聖典絕不傳給女子,這就注定蘇沁雨不可能繼承穀主之位。偏偏現任穀主是個醫癡,平生除了研究疑難雜症就諸事不管,權力都由幾位長老把持著,蘇沁雨與前任龍家少主龍戰野的婚約,顯然是藥王穀內部權力鬥爭的結果。北辰星嵐何其聰明的人,怎麼會不明白自己不能與蘇沁雨任何什麼親密關係,否則就會引火燒身?
“我也不可能長久地……”曲寧萱頓了頓,覺得自己說錯了話,便道,“路是自己走出來的,沒嚐試之前,誰都不能說自己的未來沒有希望。” 蘇沁雨見她居然在鼓勵自己,不由一怔,曲寧萱又說:“我一直很慶幸自己的運氣,世間可憐女子何止千萬,我遇得大部分卻都是好人。我不是沒羨慕過別人一生下來就天資絕倫,受盡寵愛,卻也不會在意太久。因為我的目光時時會往後看,然後告訴自己,你已經比絕大多數人都幸福。”
大步向前走,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不時向後看,知曉自己比多少人好,從而知足感恩。
蘇沁雨低下頭,沉默不語,曲寧萱心中惦記著溫瑜的事情,也不欲多談,兩人發了一會兒呆,就雙雙回到宴會上,繼續這一場踐行宴。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場聚在一起的宴會,從此之後,北辰星嵐就是高高在上的五皇嶺繼承人,尋常人無法得見。就算同樣出身超級宗派的人,說不定也會基於門派之間的利益,昔日好友成為死敵。所以他們大口大口地喝酒,訴說從前快樂的事情,一開心還狂吼幾聲,差點將狼招來。
被他們的情緒感染,曲寧萱也暫且放下心中紛亂的思緒,多喝了幾杯。有時候她覺得,酒真是好東西,雖然又辛辣又奇怪,可一喝就能醉,多好?
“師妹,你有心事?”北辰星嵐發現曲寧萱從從來之後,情緒就有點反常,便關切地問,“怎麼了?”
曲寧萱下意識地瞞住溫瑜的事情,隻是說:“方才遇到蘇沁雨,和她感慨了兩句,覺得誰都不容易。”
“是麼?”北辰星嵐猜到不止這些,卻很體貼地沒追問,隻是略帶惆悵地說,“宴會結束之後,陪我走走吧,或許,這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見到草原的明月了!”
繼承人外出曆練,一是為了掙名聲,二是為了增長見識,三是為了讓他們學會為人處事,增加經驗。北辰星嵐聲名赫赫,威望足以服眾,又在戰場待了四十多年,已經不需要什麼來增光添彩。為了他的安全,在掌門繼任大典之前,他估計都不會再離開五皇嶺了。而一派掌門不得隨意離開宗派,幾乎是所有門派約定俗成的規則,是以北辰星嵐有此感慨。